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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珩的突然出现与长时间凝视，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绣房众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尽管他未发一言，但那无声的威压足以让所有绣娘噤若寒蝉，连最活泼的春杏也一连几日都小心翼翼，不敢高声言语。

沈未晞更是表现得如同受惊的雀鸟。她愈发沉默，走路时低着头，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对着管事嬷嬷和其他绣娘也更加谦卑恭顺。只有在拿起针线时，她才似乎能找到片刻的安宁，将全部心神沉浸于那方准备献给昭阳郡主的“海棠春睡”帕子上。

她绣得极慢，极精细，每一针都反复斟酌，力求在符合贵族审美与不暴露过多真实水准之间找到平衡。那含苞待放的海棠，那慵懒的春睡意境，在她指尖慢慢呈现，既显技艺，又不至于惊才绝艳到引人过度怀疑。

她知道，卫珩那双眼睛，或许正通过某种她未知的方式，在暗处继续窥视着她。她不能有丝毫差错。

这日午后，沈未晞被孙嬷嬷唤去，说是夫人要查看帕子的进度。她捧着绣绷，低头跟在孙嬷嬷身后，心中却是一凛。卫夫人亲自过问一方帕子，这本身就不寻常。

果然，踏入卫夫人所在的正院花厅，沈未晞便感觉到一道比卫夫人更具压迫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卫珩，竟也在座。

他依旧是那身玄色常服，闲适地靠在太师椅上，手边放着一盏清茶，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她，却带着洞穿人心的锐利。

“夫人，主上。”沈未晞跪下行礼，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将畏惧演绎得淋漓尽致。

“起来吧，帕子绣得如何了？”卫夫人语气平和。

沈未晞起身，双手将绣绷呈上，依旧不敢抬头：“回夫人，已完成了大半，请夫人过目。”

卫夫人接过，仔细端详，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嗯，这海棠的形态，这春睡的意趣，把握得极好。针脚也细密匀净，果然没看错你。”她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旁边的卫珩。

卫珩并未看那帕子，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沈未晞低垂的头顶和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上。

“手艺尚可。”他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只是这配色，稍显稚嫩，少了些底蕴。”

沈未晞心中冷笑，他果然在挑刺，意在试探她的反应。她立刻惶恐地应道：“主上明鉴，民女……民女见识浅薄，只会这些粗浅花样，让主上见笑了。”她甚至适当地让眼眶微微发红，像是因技艺被否定而羞惭难当。

卫珩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拨了拨浮沫，并未继续这个话题，反而状似无意地问道：“听闻你是江南人士？江南沈姓……倒让我想起一桩旧事。”

沈未晞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旧事？他查到了什么？不，不可能，烟雨楼做的身份，天衣无缝。

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抬起头，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一丝因提及故乡而引起的哀伤：“民女家乡只是江南一小镇，沈姓也是寻常，不知主上所说的旧事是……”

卫珩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他看到她眼中的茫然和哀伤，那般真实，看不出丝毫伪装的痕迹。

片刻的沉默，如同凌迟。

就在沈未晞几乎要以为他看出了什么时，卫珩却忽然移开了视线，淡淡道：“罢了，许是我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