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茶杯,起身:“母亲,前朝还有事,儿子先告退了。”
卫夫人点点头:“去吧。”
卫珩经过沈未晞身边时,脚步未停,但那玄色的衣角带起的冷风,却让沈未晞遍体生寒。她能感觉到,他并未完全打消疑虑。那句关于“江南沈姓”的话,更像是一颗投石问路的石子。
待卫珩离开,卫夫人又勉励了沈未晞几句,便让她退下了。
走出正院,沈未晞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被指甲掐出了几道深痕。好险!卫珩的敏锐远超她的预期。他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给予致命一击。
她必须加快速度,尽快拿到东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意料。
几天后的傍晚,沈未晞完成了一日的活计,正准备回房休息,却在穿过连接绣房与仆役住处的一道月亮门时,听到了两个小丫鬟躲在假山后的窃窃私语。
“……真的?主上书房里那幅最宝贝的《寒江独钓图》被墨污了?”
“千真万确!听说是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好大一块墨迹,就在画中渔翁的蓑衣上!主上还没发现,李管事都快急疯了!”
“那可是前朝古画,价值连城!要是主上知道了……”
“嘘!小声点!听说正在偷偷找能修复古画的能工巧匠呢,但那种大师岂是轻易能请到的?而且不能声张……”
两个小丫鬟说着,匆匆离开了。
沈未晞站在原处,心中一动。
《寒江独钓图》?墨污?
她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暂时摆脱嫌疑,甚至可能获得一定程度“信任”的机会。
她的“天工绣”,可不仅仅能绣绢帛。修复古画,尤其是织锦类画芯的古画,本就是“天工绣”秘技之一,以特殊针法配合秘制药水,能做到以假乱真,天衣无缝。
风险极大。一旦出手,必然会引起卫珩更深的关注,甚至可能暴露更多。但收益也同样诱人。若能成功,她在卫府的地位将截然不同,行事也会方便许多。
是做,还是不做?
沈未晞抬头看了看天色,暮霭沉沉,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她想起烟雨楼那句“勿动”的指令,又想起卫珩那探究的目光。
最终,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型。
她不要主动献技,那太刻意。她要等,等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让卫珩的人,“偶然”发现她拥有这项能力。
夜色中,沈未晞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
卫珩,你查你的“江南旧事”,我谋我的“黄金之路”。且看这局中局,到底谁能棋高一着。
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迈着依旧怯懦而平稳的步伐,走向了下人房。仿佛刚才那个在瞬间做出惊世骇俗决定的人,与她毫无干系。
机会,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尤其当这人本身就善于创造机会。
沈未晞没有等太久。
两日后,她“偶然”听到孙嬷嬷与王管事在廊下低声交谈,语气焦灼,提及的正是那幅《寒江独钓图》,言道寻来的几位所谓“名家”都束手无策,李管事已面如死灰,只怕难逃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