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墨离去而复返。
“主上,云芷姑娘方才去了地牢,停留约一刻钟,送了水。属下已查验,只是普通清水。”
卫珩执笔的手一顿,墨迹在宣纸上洇开一团。云芷?她为何会去?是母亲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行为?他想起之前对云芷的怀疑,眸色转深。
“她说了什么?”
“距离太远,未能听清。但沈……那女子之后,喝了水。”
卫珩放下笔,指尖敲击着桌面。沈未晞肯喝云芷送的水?她们之间,难道真有他所不知的关联?
“加派人手,盯紧药庐和地牢。还有,”他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去查先母遗物,尤其是那青玉夔纹匣,近年来,都有何人打听过,或曾试图接近。”
“是!”
墨离离去后,卫珩走到窗边,夜色深沉。他发现,自从那个叫沈未晞的女人出现后,他这看似铁板一块的卫府,似乎正从各个角落,开始浮现出他以往未曾察觉的裂痕。
而她,就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一圈圈扩散,搅动着水下隐藏的所有暗流。
他忽然很想知道,当她得知她拼死想要盗取的,不过是他母亲的一封旧信时,会是什么表情。
那个固执的、冰冷的、满口谎言的女人。
云芷带来的信息如同在沈未晞沉寂的心湖投下石子,涟漪虽微,却打破了绝望的死水。她不再一味枯坐,开始更仔细地观察地牢的守卫换防,留意任何细微的动静,同时反复推敲云芷话语中的真伪与深意。活下去的欲望,因这缕可能的生机而重新点燃。
然而,地牢之外的局势,正以更快的速度发酵、紧绷。
昭阳郡主接连几日拜访卫夫人,言辞间尽是对卫府混入细作、“珩哥哥”安危堪忧的“担忧”,以及对此事处置不力的“困惑”。她甚至动用了宫中关系,让一位与卫家不算和睦的宗室长辈,在一次宫宴上“不经意”地提及了卫府近日的“不太平”。
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毒蔓,开始在权贵圈中悄然蔓延。虽未明指,但卫珩府中藏匿女细作,且迟迟未按律处置的消息,还是隐隐传开。这对一向以铁腕冷酷著称的卫珩而言,无疑是一种威信上的挑战。
卫夫人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这日,她终于将卫珩唤至跟前,屏退左右,脸上带着少有的凝重。
“珩儿,那个绣娘……你究竟打算如何处置?”卫夫人看着儿子冷硬的侧脸,叹了口气,“昭阳日日来闹,宫里也有了风言风语。不过一个女子,杀了便是,何必留着惹这许多麻烦?莫非……你真对她……”
“母亲多虑了。”卫珩打断她的话,声音听不出情绪,“她背后牵扯甚广,儿子留她,自有道理。”
“什么道理?”卫夫人追问,“再大的道理,也大不过卫府的声誉,大不过你的前程!为一个来路不明的细作,值得吗?你父亲若在,定不会允许你如此优柔寡断!”
提及早逝的父亲,卫珩眸色暗了暗,但依旧没有松口:“儿子心中有数。”
“你有数?”卫夫人有些激动起来,“那为何昭阳说她想去地牢‘看看’,你都不允?你是在护着她吗?珩儿,你告诉母亲,你是不是对那女子……”
“没有。”卫珩的回答快而冷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转身面向母亲,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深沉莫测,“母亲,此事儿子自有主张,您不必再过问。至于昭阳郡主和外面的流言,儿子会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