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星月

确认关系后的日子，像是被浸在了蜜糖里，却也掺杂着距离带来的微涩。

每天清晨，苏新皓都会在赶通告的车上，趁着化妆师还没来的间隙，给宋昭宁发一句“早安”。

她会回一个睡眼惺忪的表情，抱怨高三的早自习太早，然后偷偷拍一张窗外雾气蒙蒙的天空发给他。

“今天上午有专业课，下午小组讨论，可能不能及时回消息。”他斟酌着用词，发送了过去。

“知道啦，大学霸～我去上课啦！”她的回复很快，带着特有的明快。

这样的对话，成了连接两地的日常桥梁。

他依旧用“苏皓”的身份，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段隔着千山万水、且见不得光的恋情。

每一次见面，都像一场精心策划的战役。

他必须提前许久协调出完整的周末，将航班安排在深夜或凌晨，才能偷得几十个小时，飞回来一趟。

这个周末亦然。

苏新皓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穿着最普通的卫衣和牛仔裤，站在一个他们约好的、偏远的文创园区书店门口等她。

身体的疲惫在想到即将见到她时，消散了大半。

“阿皓！”

他回头，看见宋昭宁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像一只轻盈的蝴蝶朝他跑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她手里举着两个甜筒，其中一个已经有些化了，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滴。

“快尝尝，这家冰淇淋超级好吃！我算着时间买的，没想到你还是晚了一点。”

她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把完好的那个甜筒递给他，自己赶忙舔着那个快要化掉的。

“还好赶上了，再晚一步就要浪费了。”

他接过甜筒，口罩下的嘴角不自觉扬起， 这样寻常的约会，对他而言，却是需要精密计算和长途跋涉才能换来的奢望。

他只能借着低头吃冰淇淋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波澜与歉疚。

“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她指着身后的书店，“听说里面有很多绝版的艺术画册。”

他迟疑了一瞬。

书店是室内空间，更容易被人认出来。

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想着自己千里迢迢飞回来，不就是为了这样片刻的相处吗？

他点了点头：“好。”

书店很大，loft结构，高高的书架直达天花板。

他们沿着旋转楼梯上到二层，这里人很少，只有一个老爷爷在角落的阅览区看报纸。

宋昭宁立刻被一整面墙的舞蹈类书籍吸引，踮着脚想去拿最上面那本《现代舞编导技法》。

“我来。”他伸手轻松取下来，递给她。

“长得高真好。”她小声嘟囔着，接过书，眼睛亮晶晶地翻开。

阳光从天窗洒下来，在她柔软的发梢跳跃。

她靠在他身边的书架上，专注地翻阅着画册，时不时指着某张图片小声说：“这个动作好美”、“这个编舞思路好奇特”。

苏新皓安静地站在她身侧，目光却始终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这一刻太过美好，美好到让他心生恐惧。

他想起昨天经纪人拿给他的行程表，下个月就要开始筹备新专辑，意味着更多曝光，更少私人时间。

“怎么了？”她突然抬起头，捕捉到他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没什么。”他垂下眼，用指尖轻轻拂过书页上舞者定格的身影。

“只是觉得…你很适合站在舞台上。”

她歪着头笑了：“那你呢？你们北电的课业忙不忙？”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他精心维持的假象。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她清澈的目光：“还好。可能…下学期学校的实践项目会比较多，会越来越忙。”

“没关系呀。”她合上书，认真地看着他，“你做你该做的事，我会等你。”

这句话像是一把双刃剑，既温暖又刺痛。他几乎要脱口而出真相，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自私地想要再多拥有一些这样的时光。

离开书店时已是黄昏。他们沿着园区的小路慢慢走，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

经过一个露天市集，她被一个小摊上手工制作的星月主题项链吸引住了。

“好漂亮…”她拿起那条项链，银色的月牙上点缀着细碎的星星，在暮色中闪着微光。

他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模样，正要开口，她却先一步放下了：“看看就好啦，太贵了。”

摊主是个和蔼的老奶奶，笑着说：“小姑娘眼光真好，这是最后一条了。给你男朋友个机会嘛。”

宋昭宁的脸一下子红了，偷偷瞄了他一眼，小声说：“我们走吧。”

他却站在原地没动，拿出手机扫了付款码：“麻烦包起来。”

“阿皓！”她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太破费了…”

他接过包装好的项链，轻轻放在她手心：“就当是…一个月的纪念礼物。”

其实他想说的是补偿。补偿他不能像正常男友一样陪她逛街看电影，补偿他每次约会都要全副武装，补偿那个他始终说不出口的真相。

她捧着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眼眶微微发红：“谢谢你。”

回程的车上，她一直低着头摩挲着那条项链。他送她到小区门口，像往常一样止步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

“今天很开心。”她站在光晕下，回头看他，眼神里裹着柔软的不舍，“下次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他心头一紧，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再次涌上。“我会尽量找时间。”

“嗯！下次等你回来，我有个惊喜要告诉你。”她努力让语气变得轻快。

“什么惊喜？”

“秘密～”她狡黠地眨眨眼，转身跑进了小区。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楼道里，苏新皓才缓缓转身，走向路边等候的车辆——他需要立刻赶往机场，搭乘晚班机离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提醒他航班时间以及明天一早遥远城市的工作安排。

他抬头望向夜空，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他想起刚才分别时她说“惊喜”时雀跃的表情，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在这个关键时期，任何“惊喜”都可能变成定时炸弹。

回到酒店，他打开微博小号，发现宋昭宁更新了一条动态。

那是一张星月项链的照片，配文是：“今晚的月色真美。”

评论区有同学开玩笑：“恋爱了？”

她回了一个偷笑的表情。

苏新皓盯着那条回复，心里五味杂陈。

他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备注为“菜菜”的号码，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关掉了屏幕。

窗外，月亮静静悬挂在夜空，温柔地照耀着这座城市，也照耀着所有不能言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