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渊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沈青樾的心湖,激起千层浪。随他同行?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休想”,但理智硬生生将她的话头拽了回来。她盯着顾长渊,试图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找出丝毫戏弄或算计的痕迹,然而没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只有一片沉静的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顾大人是在说笑吗?”沈青樾稳住心神,语气带着刻意的疏离,“我虽顽劣,却也知轻重。随钦差仪仗同行?我以何种身份?岂非徒惹非议,玷污大人清誉?”
“清誉?”顾长渊似乎觉得这个词有些可笑,唇角极淡地扬了一下,“顾某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何须在意他人非议。”他向前一步,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带着不容置喙的压力,“至于身份,沈小姐是镇北大将军独女,关心国计民生,欲往江南体察民情,随行钦差队伍以保安全,有何不可?”
他竟连借口都替她想好了!还如此冠冕堂皇!
沈青樾气结,这男人不仅霸道,还狡猾得很!
“不劳顾大人费心!”她硬邦邦地拒绝,“我自有安排,无需依附他人。”
“自有安排?”顾长渊眼神微冷,“是指沈三公子为你安排的那些江湖护卫,还是指你准备孤身一人,凭着一腔热血闯入那龙潭虎穴?”他语气渐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沈青樾,你可知江南如今是什么局面?晋王经营多年,盘根错节,地头蛇与京中势力勾结,暗杀、构陷、下毒,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林慕白此去尚且前路未卜,你单枪匹马,是去查案,还是去送死?”
他每说一句,沈青樾的心就沉一分。她知道江南危险,却没想到从顾长渊口中说出,竟是如此凶险。三哥的安排或许周全,但比起钦差仪仗的护卫力量和顾长渊本人的权势,确实显得单薄。
可是……要她日日与这个心思难测、还对她有着莫名其妙执念的男人同行?光是想想,就让她浑身不自在。
“即便危险,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与顾大人无关!”她倔强地别开脸。
“与我无关?”顾长渊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低哑下去,他忽然伸手,快如闪电,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冰凉而有力,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紧紧箍着她,不容她挣脱。
沈青樾大惊,用力想甩开:“你放肆!”
顾长渊却握得更紧,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时的冷静自持,而是翻涌着一种沈青樾看不懂的、浓烈得几乎要将人灼伤的情绪。
“十年前,城西别庄后山,”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烙印,“那个把我从树上救下来,还凶巴巴教训我不要哭的小丫头,你说,与我有关还是无关?”
沈青樾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城西别庄……后山……爬树……哭?
尘封的记忆如同被撬开了一条缝隙,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一个瘦弱沉默的男孩卡在树杈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是怎么爬上去,怎么费劲把他弄下来,又怎么叉着腰学着她爹训斥手下兵士的模样,老气横秋地“教育”他……
那个……那个小哭包……是顾长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