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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随风我要去仙人关,和明珠一起。
柳随风寻到李思容时,她正独自在书房临摹李沉舟的手札。
窗外的秋阳透过雕花窗棂,在宣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的声音便随着这缕阳光一同落进来,沉得像块浸了霜的铁。
李思容握着狼毫的手猛地一顿,笔锋在纸上拖出一道突兀的朱砂痕。
她抬眼看向柳随风,眸底翻涌的情绪未及掩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只听“咔”的一声脆响。
那支上好的紫毫笔竟被她硬生生折成两段,断口处的笔毛散乱地垂着,像是泄了气的羽翼。
李思容随风哥,一定要去?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执拗。
柳随风的目光掠过她掌心断裂的朱砂笔,喉结滚动了一下。
李沉舟和赵师容新丧未满一月,灵堂的白幡还在府前飘着。
可仙人关的战报已连送三封,边境告急的文书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整个江湖都坐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满是沉郁的决心……
柳随风先帮主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柳随风仙人关是西北屏障,绝不能破,我必须去。
李思容缓缓松开握成拳的右手,断裂的笔杆从指间滑落,在青石板上滚出清脆的声响。
她站起身,掀开门边的竹帘走到柳随风身侧,风掀起她素白的孝衣下摆,露出腰间悬着的那枚刻着“李”字的玉佩——
那是李沉舟生前常带在身边的信物。
李思容是父亲的愿望,我自然不会拒绝。
她抬眼望向院外远处的山峦,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李思容我和你一起去。
柳随风不行,小思儿你不能去!
柳随风几乎是脱口而出。
也许是她此刻垂眸时的模样太过沉静,竟让他恍惚间又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跟在自己身后、怯生生拽着他衣袖的小丫头,总在他练完剑后递上一方汗巾。
他下意识地想护着她,语气也急了几分……
柳随风战场不比江湖,刀箭无眼,凶险万分,你一个姑娘家,不能去涉险。
李思容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娇怯,反倒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桀骜。
她左手微微一抬,宽大的水袖如流云般翻卷而出,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扫向院中的青石凳。
只听“轰隆”一声,那足有半人高的石桌竟被水袖击得四分五裂,碎石溅落在草丛里,惊起几只啄食的麻雀。
李思容母亲的流云水袖,我自认为练得还算不错。
她收回手,水袖垂落时依旧纹丝不乱……
李思容你若是不信,要不要现在就看看我会不会父亲的招式?
柳随风望着那堆碎石,喉间的劝阻哽了回去。
他忘了,眼前的姑娘早已不是当年需要人护着的小丫头。
她是李沉舟和赵师容倾尽全力培养的继承人。
一手流云水袖练得比当年的赵师容还要灵动,拳法更是得了先帮主的真传,江湖上能接住她三招的人屈指可数。
柳随风可是……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出半分能阻止她的理由。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身着劲装的护卫快步走进来,神色凝重地拱手……
“帮主、副帮主,宫中来人了,说是奉陛下旨意,请帮主即刻入宫一趟。”
闻言,李思容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彻骨的阴沉。
她攥紧了腰间的玉佩,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玉面,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李思容先帮主与夫人新丧,身为儿女,自当守孝三年。
李思容宫中人既知我家有丧事,还来相请,未免太过失礼。
她抬眼看向护卫,语气斩钉截铁……
李思容你去回话,就说我身染重恙,不便入宫,直接回绝了。
护卫应声退下,院中的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柳随风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轻声问道……
柳随风是陛下……你的那位伯父?
李思容嗤笑一声,眼底翻涌着难以掩饰的嘲讽与恨意。
李沉舟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却因不愿入朝为官、只想守护江湖与边境,始终被那位帝王忌惮。
如今父亲母亲骤然离世,他怕是早就坐不住了,生怕她这个新任帮主会借着李沉舟的威望,联合江湖势力碍了他的皇位。
李思容没想到他倒真是心急。
她缓步走到院中,抬头望向高远的天空,秋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清亮却带着决绝的眼眸……
李思容阿爹阿娘的遗愿,我自然要遵守。
李思容杀皇帝的事,可以等,但仙人关的百姓不能等。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西北的方向,那里是仙人关的所在,此刻正烽火连天。
李思容我想为阿爹阿娘报仇,想让那个凉薄的帝王付出代价,可我更不能弃边境的百姓于不顾。
她的声音渐渐坚定,像是在对柳随风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起誓……
李思容先等天下安定,守住仙人关,再谈其他。
柳随风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忽然明白了。
这个姑娘肩上扛着的,从来不止是李沉舟和赵师容的遗愿,还有边境千万百姓的安危。
他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轻声道……
柳随风好,那我们便一起去仙人关。
柳随风守住了国门,再回来做该做的事。
李思容侧头看他,眼底的寒意散去些许,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风掠过庭院,将灵堂方向传来的钟声送过来,悠远而沉重,却也让两人心中的决心,愈发坚定。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