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梅子酒

偏殿的烛火燃得正旺，灯芯偶尔爆出的火星，在描金的窗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王栎鑫抱着刚从西墙根刨出来的梅子酒站在殿门口，玄色劲装的下摆还沾着湿泥，是方才挖坑时溅上的——为了不弄破酒坛封口的红布，他特意用手扒了半柱香的土，指甲缝里至今嵌着褐色的泥屑，指尖还残留着石榴树根须扎过的细小红痕。

殿内传来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轻响，清脆得像雨滴打在琉璃瓦上。王栎鑫深吸了口气，将怀里的油纸包又紧了紧——那是老丞相塞给他的杏仁酥，用油纸裹了三层，还能闻到里面淡淡的焦糖香。他调整了下呼吸，推门时尽量让脚步声轻些，却还是在迈进门槛的瞬间，听见了上座传来的低笑。

“还以为你要抗命。”

苏醒的声音裹着殿内的暖香，漫不经心地落在耳边。王栎鑫抬头时，正看见少年皇子斜倚在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身上穿的月白常服松松垮垮，领口滑落半边，露出颈间挂着的银链，链坠是枚小巧的麒麟佩，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手里捏着枚黑子，指尖在棋子上轻轻摩挲，目光落在棋盘上，却没真的落子，显然是等了许久。

王栎鑫将梅子酒放在榻边的矮案上，酒坛刚一落地，就听见苏醒又开口：“刨了这么久？西墙根的土有这么难挖？”

“回、回殿下，”王栎鑫垂着眼，声音还有些漏风，“怕、怕碰坏了酒坛，没敢用工具。”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指尖，那里的红痕在烛火下格外明显。

苏醒这才抬眼看向他，目光扫过他沾泥的下摆，又落在他的指尖，眉梢微挑：“影卫的手，是用来握刀的，不是用来扒土的。”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没什么责备的意思，反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他放下手里的黑子，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坐。”

王栎鑫愣了愣，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影卫的规矩里，从没有与主子同坐的道理。他刚想开口说“属下不敢”，手腕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紧接着整个人被拽得一个趔趄，跌坐在贵妃榻的软垫上。苏醒的力道大得惊人，手指扣在他手腕的旧伤处，那里是去年替苏醒挡暗箭时被弓弦勒出的疤，至今碰着还会发麻。

“殿下！”王栎鑫想挣扎，却被苏醒按得更紧，少年皇子的膝盖抵着他的腿弯，让他动弹不得。他能清晰地闻到苏醒身上的龙涎香，混着淡淡的墨香，是从案上那本摊开的棋谱里漫出来的。

“袖子卷起来。”苏醒的声音贴在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让王栎鑫的身子瞬间绷紧。他的指甲轻轻刮过王栎鑫小臂的刺青，那里是三日前在御花园，苏醒亲手用针蘸着墨刺下的“废长立幼”四个字，墨色还没完全褪尽，边缘泛着淡淡的红，像条细小的蛇，缠在苍白的皮肤上。

王栎鑫咬着牙，一点一点卷起袖子。刺青旁的月牙疤在烛火下泛着浅白，那是去年上元节挡暗箭时留下的，当时箭簇擦着腰侧划过，太医缝了七针，拆线时苏醒还特意来看过，指尖碰着伤口时，声音难得软了些：“以后小心些。”那时王栎鑫还以为，那是皇子难得的关心，直到后来才明白，不过是怕少了个趁手的工具。

“还疼吗？”苏醒的指尖落在月牙疤上，轻轻摩挲着，动作意外地温柔。王栎鑫的身子僵了僵，刚想摇头，却突然感觉对方的sj扫过那道疤，酥麻的触感顺着脊椎爬上来，像有无数只细蚁在啃噬皮肉。他猛地绷紧后背，想要躲开，却被苏醒按住后脑，迫使他靠近。

“影卫的身子，倒是比宫里的舞姬ruan。”苏醒的笑声落在唇上，下一秒，温热的w就覆了上来。王栎鑫的脑子瞬间空白，只觉得sj传来熟悉的血腥味——是方才攥紧拳头时，掌心的旧伤又裂开了，血珠渗出来，被对方尝了去。

他想说“殿下不可”，想说“影卫不配”，可话到嘴边，却被吻堵得严严实实。苏醒的吻带着点蛮横的力道，牙齿偶尔会咬到他的下唇，留下浅浅的齿痕，却又在他要疼呼时，用舌尖轻轻舔过，像是安抚。殿内的烛火噼啪作响，棋子被碰落在地，黑白子滚了一地，有的撞在柱础上，发出清脆的响。

酒坛被踢翻时，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出来，漫过矮案，浸湿了王栎鑫的衣摆。梅子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偏殿，甜丝丝的，却又带着点陈年的酸涩，像极了三年前他刚进东宫时，偷偷在冷宫墙角埋下这坛酒的心情——那时他还抱着点奢望，想着等苏醒大婚时，把这坛酒拿出来，当作贺礼，哪怕自己只能远远看着。

“这坛酒，”苏醒ken着他的锁骨，声音黏糊糊的，带着酒气，“藏了多少年？”

王栎鑫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连呼吸都乱了：“三、三年。”他能感觉到苏醒的手指正在解他的腰带，玄色的劲装带子被扯开，凉风灌进来，却驱不散身上的燥热。“殿、殿下，”他还想挣扎，“明、明天还要早朝……”

“早朝有什么要紧？”苏醒咬了y他的耳垂，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比你还要紧？”他的手滑进王栎鑫的衣摆，指尖触到腰侧的旧伤时，动作顿了顿，然后轻轻按了下去。

王栎鑫疼得闷哼一声，眼泪差点掉下来。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对方这细微的停顿——他以为苏醒早忘了这道疤，忘了去年上元节那个替他挡箭的影卫，可此刻，这短暂的停顿，却让他心头泛起不该有的涟漪。

“蠢货。”苏醒突然松了劲，翻身坐回榻上，顺手扯过旁边的锦被，盖在王栎鑫露在外面的腰腹上。他拿起矮案上的杏仁酥，拆开油纸包，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时眉头微挑：“老丞相给的？”

王栎鑫点点头，拢了拢散开的衣襟，不敢看他：“是、是丞相大人塞的，说、说影卫也得垫垫肚子。”

苏醒没再说话，只是又捏了块杏仁酥递到他嘴边。王栎鑫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咬住，酥饼的甜香在嘴里化开，带着点焦糊味，和他小时候在乡下吃过的味道很像——那时他爹娘还在，每到逢年过节，娘都会烤这样的杏仁酥，放在灶台上，等他放学回来吃。

“明早替我备着朝服，”苏醒突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父皇要在早朝提立储的事。”他说着，将剩下的杏仁酥放回油纸包，又重新裹好，塞进王栎鑫怀里，“这个你拿着，饿了再吃。”

王栎鑫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苏醒的掌心，暖得像团火。他看着苏醒重新拿起棋子，目光落回棋盘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场幻觉。殿内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棋子偶尔落下的轻响。

他起身收拾残局时，弯腰去捡地上的棋子，却在棋案缝里发现了颗黑子。棋子上沾着点梅子酒的甜香，是刚才酒液泼洒时溅上的。王栎鑫捏着那颗棋子，忽然想起刚才苏醒眼里的光——那是种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不像对工具的敷衍，倒像对什么珍视的人。

可这份温柔，很快就被现实打碎。他蹲在墙角，用布擦拭酒坛的碎片时，指尖不小心被瓷片划伤，血珠滴在碎片上，和酒渍混在一起，像朵暗红色的花。他忽然想起老影卫长临死前说的话：“影卫动情，如饮鸩酒。”那时他还不懂，此刻却终于明白，这酒有多甜，后面的苦就有多烈。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王栎鑫终于收拾完偏殿。他将酒坛碎片埋在殿外的梨树下，刚要起身，却看见苏醒站在廊下，身上已经换好了朝服，明黄的料子在晨雾里泛着光。少年皇子看着他，眼神复杂，像是有话要说，却最终只是开口：“走吧，该去太和殿了。”

王栎鑫跟在苏醒身后，走在清晨的宫道上。晨露打湿了他的鞋尖，凉丝丝的，像他此刻的心情。他摸了摸怀里的杏仁酥，油纸包还带着温度，却暖不了他冰凉的指尖。他知道，从明天起，苏醒可能就会成为太子，而他，依旧是那个编号为“七”的影卫，只能远远看着，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路过西墙根的石榴树时，王栎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里的土已经被他重新填好，看不出任何痕迹，就像他对苏醒的心思，只能深深埋在心底，不敢让人发现。他攥紧了手里的黑子，棋子上的甜香还在，却让他觉得，比苦酒还要难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