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秋意渐深，年世兰的产期愈发临近。

这日，江太医照例前来请脉，眉头却微微蹙起。他反复诊察，最终面色凝重地屏退左右，低声对年世兰道：“娘娘，龙胎脉象……似有滞涩之象，不如前几日平稳。”

年世兰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何故？”

“微臣愚钝，一时难以断定。或许是娘娘近日忧思过甚？或是……饮食起居上，有无细微变化？”江太医说得含蓄，但意思明确。

“颂芝。”年世兰声音冷了下来，“近日所有入口之物，经手之人，可都查清楚了？”

颂芝连忙跪下：“主子，奴婢和周宁海日日紧盯，所有食材、药材皆是奴婢或他亲自查验，绝无外人插手。连皇后娘娘派来的那两个嬷嬷，也只在院中做些洒扫杂事，近不得小厨房和寝殿半步。”

年世兰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问题出在哪里？她不信巧合。

“江太医，你再细细查查这殿内，可有不妥之物？”她吩咐道，同时让颂芝将近日内务府送来的所有物件，包括摆设、布料、熏笼，甚至她净手用的胰子，都一一拿来查验。

最终，江太医的目光落在窗台上一盆新送来的、开得正盛的秋海棠上。他凑近仔细闻了闻，又用小银簪拨弄花盆里的泥土，脸色骤变：“娘娘！这花泥……掺了东西！虽量极微，气味也被土腥和花香掩盖，但长期置于室内，其性寒凉，于孕妇极为不利！”

年世兰盯着那盆娇艳欲滴的花，眸中寒光迸射。好精巧的手段！不碰饮食，不动香料，只借着一盆应景的花草，几乎就要得手！

“这花是谁送来的？”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颂芝颤声道：“是……是三日前，内务府按例送来的时令花卉，说是给各宫都送了，瞧着喜庆。奴婢查验过花枝，并无问题，谁知……”

“内务府……”年世兰冷笑，“去查，经手这盆花的所有人。记住，暗中查，不要打草惊蛇。”

“嗻！”周宁海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很快，消息查回。经手的花匠、分派的小太监，线索几经辗转，最终指向了一个与景仁宫剪秋的远房亲戚有过接触的内务府管事。证据并不确凿，足以让对方推个干净。

年世兰听完禀报，面无表情。她早知道会是如此。

“把这花处理掉，殿内彻底清扫通风。此事，到此为止。”她淡淡道。

颂芝不解：“主子，咱们不告诉皇上吗？”

“告诉皇上？”年世兰抚摸着肚子，眼中满是讥诮，“告诉他什么？告诉他皇后可能想害他的孩子？无凭无据，他只会觉得本宫孕期多疑，小题大做。说不定，他心底……正乐见其成呢。”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她太了解那个男人了。他对年家的忌惮，远超过对她腹中孩子的期待。只要事情不闹大，不影响他的圣明，他未必会深究。

果然，当晚皇帝来看她，年世兰只字未提秋海棠之事，依旧是一副依赖娇憨的模样，只抱怨了几句孕期辛苦，身子沉重。皇帝温言抚慰，赏赐了不少东西，却对翊坤宫白日里处置了一盆花、彻底清扫殿宇之事，不闻不问。

年世兰心中冷笑更甚。他果然知道。或许不是具体细节，但他定然察觉了这后宫里的风浪，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与此同时，皇后在景仁宫听闻翊坤宫的动静，得知年世兰悄然处理了那盆花，并未声张，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恢复平静。

“倒是个能忍的。”皇后抿了口茶，“看来，寻常手段是动不了她了。”

剪秋低声道：“娘娘，华妃产期将近，是否要……”

皇后抬手制止了她的话：“急什么？瓜熟蒂落之时，才是最容易出意外的时候。让咱们的人，都警醒着点。接生的嬷嬷、乳母……可都得精挑细选。”

她就不信，年世兰能防得住每一次。

翊坤宫内，年世兰召来了颂芝和周宁海，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他们一次不成，必有后手。产期将至，本宫不能坐以待毙。”她看着自己最忠心的两个仆人，“颂芝，本宫生产时，你必须在产房内，寸步不离，所有接触本宫和孩子的物品、人手，必须由你亲自过目。周宁海，你带人守住翊坤宫所有门户，没有本宫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尤其是生产那日！”

“奴婢/奴才誓死护卫主子和小主子！”两人齐齐跪下。

年世兰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腹中的孩子用力踢了她一脚。她轻轻安抚着，眼神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