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惊魂”

墙上的时钟指针悄然滑过十一点的位置。林柚敷着面膜，慵懒地陷在沙发里，平板上正播放着当红歌手黄子弘凡的演唱会视频。屏幕上的他光芒四射，穿着一身宝蓝色丝绸衬衫，在舞台上从容地演唱着一首抒情歌曲。

作为音乐学院的专业声乐老师，林柚的职业病忍不住发作，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在心里默默点评：

“开场这段弱混音处理得不错，边缘振动很到位，喉位也稳，基本功相当扎实。”

“副歌这个A5长音...气息支撑稍微有点浮，喉头不够稳定，如果加点咽音和适当的哭腔，情感和技术都会更出彩。”

“这首唱跳歌曲的舞蹈动作幅度这么大，肺活量是真好啊，平时肯定没少做核心训练。”

“这张脸确实是无可挑剔，骨相立体，皮相流畅，是镜头最偏爱的那种电影脸型...不过今晚这个造型，造型师是不是对‘贵公子风’有什么误解？蓝丝绸虽然显贵，但配上这个大背头和领结，显得有点过于老成，还不如上次机场路透里那件简单的白色羊绒毛衣，又温柔又显气质...”

她正吐槽得起劲，一阵突兀的门铃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这个时间点？林柚皱了皱眉，心底拉起警报。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踮起脚尖透过猫眼往外看去。

下一秒，她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门外站着的，赫然就是刚才还在平板电脑里闪闪发光的那个人——黄子弘凡。他依旧穿着那件被她默默吐槽过的蓝丝绸衬衫，只是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领结也有些松垮。脸上带着未卸干净的舞台妆感和显而易见的疲惫，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清晰的焦急。

林柚的大脑瞬间被各种混乱的思绪占领。她下意识地扯掉脸上的面膜，胡乱擦了把脸，理了理身上皱巴巴的居家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然后拉开了门。

“你好，非常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黄子弘凡语速稍快，但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他的声音比视频里听到的更真实，带着一丝因急切而产生的微哑，像大提琴的低音弦拂过耳膜，

“我是楼下新搬来的邻居，黄子弘凡。我的钥匙不小心被锁在屋里了，联系物业说需要明天才能处理。我看我们两家的户型好像一样，阳台似乎是连通的，能不能...冒昧借一下你的阳台？我想试试能不能从那边翻过去。”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眼神恳切，让人难以拒绝。

林柚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在急剧攀升。这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她刚才还在心里对人家的唱功、穿搭品头论足！

“啊...可、可以，没问题。”她侧身让开通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请进。”

黄子弘凡道谢后走进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客厅。平板电脑还暂停在他演唱会的画面上，旁边是皱成一团的面膜和吃到一半的薯片。

林柚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然而，更让她心悸的是黄子弘凡的反应。从进门开始，他看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那不是看一个陌生邻居的眼神，也不是顶流明星看普通素人的眼神，那里面带着一种...探究、好奇，甚至是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他微微侧着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又松开，像是在专注地倾听着什么她听不见的声音。

事实上，黄子弘凡确实听到了。

就在一周前，他在一个老旧乐器行里，被一个造型古怪的、据说有百年历史的古董音乐盒划伤了手指。自那之后，他就发现自己获得了一种诡异的能力——能听到特定之人内心的“背景音乐”。

那不是具体的想法，而是对方当下情绪最精准、最直接的配乐。经纪人在算计时的音乐是急促紧张的弦乐，粉丝在欢呼时的音乐是热烈澎湃的电子音浪...这能力时灵时不灵，且通常只对情绪强烈或与他有某种“联系”的人生效。

而此刻，从这个开门起就强装镇定的女孩身上，他听到了一段前所未有的、极其丰富的“内心交响乐”。

先是如同惊雷般石破天惊的重音，充分表达了其内心的震惊与慌乱；紧接着是密集而快速的旋律，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大脑宕机”；在这片混乱之中，竟然还夹杂着一段专业性极强、旋律走向分明是在进行声乐技巧分析的间奏，以及一段带着些许嫌弃和评判意味、关于他应该穿白毛衣更好看的小调变奏...

黄子弘凡觉得新奇极了。他见过太多在他面前或激动、或害羞、或故作镇定的人，但内心音乐如此“有料”且“诚实”的，这是第一个。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表面上看起来礼貌而疏离，可内心的音乐却热闹得能开一场音乐会。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

在林柚指着阳台方向，干巴巴地说出“那边就是”之后，黄子弘凡并没有立刻行动。他反而向前迈了一小步，目光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手指上，然后缓缓抬起，对上她闪烁躲闪的眼睛。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在舞台上看惯了的、足以让粉丝尖叫的温柔笑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神秘：

“另外...”他顿了顿，看到她骤然睁大的眼睛，笑意更深，“谢谢你对我嗓音的...专业认可？林小姐？”他故意在“专业”二字上加了重音，然后视线扫过她身后的唱片架和专业音响，“还有...关于白毛衣的建议，我很喜欢，下次私服就试试看。”

“啪嗒。”

林柚手里捏着的、那片刚扯下来的面膜，终于不堪重负，掉在了地上，黏糊糊地摊在光洁的地板上。

世界，在这一刻，万籁俱寂。只剩下林柚胸腔里，那如失控的定音鼓般疯狂敲击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