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取代了交谈,载着一车心思各异的人,驶出了格尔木的灯火,一头扎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荒漠之中。车窗外,是吞噬一切的沉寂,只有风声和车轮碾过沙石的声音单调地重复着。
途中,吴邪和阿宁又进行了一场暗藏机锋的对话,双方都有所保留地交换了一些零碎信息,试图从对方话语中拼凑出更多的真相。但试探过后,便是更长久的沉默。吴邪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黑影,眉头紧锁;阿宁则闭目养神,姿态警惕;张起灵一如既往地沉默,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黑瞎子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墨镜后的眼神扫过车内每一个人;宁安瑶则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内心却和团团交流得热火朝天。
一直到车队在预定的营地停下,众人下车,沙漠夜晚的寒气瞬间包裹上来。
吴邪憋了一路的疑问终于忍不住了,他几步走到张起灵面前,语气带着急切和不解:“小哥!你为什么会和阿宁他们在一起?你是什么时候从青铜门里出来的?怎么出来的?” 他有一肚子的问题需要答案。
黑瞎子看热闹不嫌事大,欠欠地凑过来,笑嘻嘻地添油加醋:“对啊,哑巴张,说说呗?我也想听听。这神出鬼没的,怪让人好奇的。”
宁安瑶更是瞬间竖起耳朵,像只闻到鱼腥味的小猫,嗖一下凑过来,脸上写满了“吃瓜”二字,兴奋地举手:“我我我我我!我也想听!有八卦听怎么能不叫上我呢!小哥快讲讲!”
吴邪听到宁安瑶这火上浇油的话,气得狠狠瞪了她一眼,愤懑地一把将身旁的车门甩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试图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和决心。他转向张起灵,语气近乎执拗:“你今天不说不许走!”
面对三双(或许加上车里阿宁的是四双)注视的眼睛,张起灵只是定定地看着吴邪,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紧抿的薄唇没有丝毫要开启的迹象。这种无声的拒绝简直比争吵更让人抓狂。
吴邪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一股热血冲上头,也顾不上什么实力差距,猛地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拽紧张起灵的衣领,将他往后推得抵在了冰冷的车身上,完成了一个标准的“壁咚”姿势,咬牙切齿地追问:“你说啊!”
宁安瑶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面上努力克制,但内心早已化身为尖叫鸡,狂潮般的心声奔涌而出:
‘啊啊啊啊啊!是壁咚!是真人版壁咚!我磕的CP发糖了!瓶邪组合今天正式官宣出道!哈哈哈!这趟来得太值了!拍照!啊不对,没相机!铭刻在心!铭刻在心!’
这段过于激动且内容劲爆的心声,如同惊雷般再次精准地炸响在三位当事人的脑海里。
吴邪的脸“唰”一下爆红,一直红到了耳根,拽着小哥衣领的手都下意识松了力道,内心疯狂否认:‘宁安瑶她到底在胡想些什么啊!我和小哥是过命的兄弟!是战友!怎么可能是……可能是那种关系!这丫头脑子里整天都在装些什么东西!’
张起灵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对于“CP”、“官宣”这类词汇他无法理解,但宁安瑶心声里那种过于热烈的“撮合”意味,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困扰?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淡淡地扫过宁安瑶。
黑瞎子墨镜下的眼睛震惊地睁大了一瞬,随即嘴角咧开一个更大的、充满玩味的笑容,内心啧啧称奇:‘哟嗬!惊天大瓜啊!哑巴张和小三爷?看着不像啊……不过这小姑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难道这哑巴真开窍了?喜欢这款天真无邪(蠢)型的?有意思,真有意思!’
吴邪被宁安瑶的心声搞得尴尬得要命,为了阻止她继续“脑补”下去,也为了缓解自己快要爆炸的情绪,他目光一转,看到了张起灵连帽衫上的抽绳,立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猛地伸手一把将那绳子拽了下来,强行转移话题,语气硬邦邦地说:“你抢了我的皮带,我总得拿点什么系裤子吧!” 这理由找得蹩脚又生硬。
张起灵垂眸看了一眼被抽走的绳子,又抬眼看了看脸色爆红的吴邪,终于惜字如金地开了口,语气平淡无波:“不早说。” 说完,他轻轻拨开吴邪还搭在他身前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营地中央,背影依旧挺拔孤绝。
“哎!小哥!”吴邪还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却被一旁看够了戏的黑瞎子一把拦住。
“欸~别急啊小三爷。”黑瞎子笑嘻嘻地,献宝似的哗啦一下拉开自己那件皮衣的内衬,只见里面密密麻麻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墨镜,在营地灯光的照射下反着光,场面相当壮观。
宁安瑶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喃喃:“我的天……这么多啊……” 这简直是个移动墨镜摊位!
吴邪也被这阵仗惊到了,没好气地吐槽:“你有病啊!你走私墨镜啊你!”
“不是不是,”黑瞎子连忙解释,从墨镜底下抽出一条看起来质感不错的皮带,“我让你看这个!皮带!看看,我这可是头层牛皮,质量一等一的好!这样吧,看在我们也算共患难过的份上,给你一个真情不见患难价,四百四十四,怎么样?够划算吧?”
吴邪看着那条皮带,又想起自己那断掉的“地摊货”,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坚定地拒绝:“不必了!我这绳子啊,凑合凑合还能用!” 说着,他晃了晃手里从那件标志性连帽衫上“缴获”的抽绳。
他转身又想走,黑瞎子再次发挥狗皮膏药精神拦住他,一脸“亏本大甩卖”的表情:“半折!半折!二百二十二!你看这数字多吉利!怎么样?”
吴邪简直要被他烦死了:“不是你到底是想干嘛啊你!”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阿宁走了过来,语气公事公办地介绍道:“黑眼镜,道上人称一声黑爷。他和张起灵在道上并称为‘南瞎北哑’。也是我们这次行动的顾问。”
“顾问?”吴邪更惊讶了,指向张起灵离开的方向,“小哥给你们做顾问?凭什么啊?”
阿宁还没回答,黑瞎子就得意地接话,晃了晃手里的皮带(和隐藏的墨镜):“我和哑巴张可是明码标价,你三叔请得起,我们阿宁老板就请不起啦?” 他朝旁边喊了一声:“乌老四,快点准备!” 示意手下加快进度。
阿宁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去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吴邪看着她的背影,低声咕哝了一句:“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宁安瑶不知何时溜达到了吴邪身边,学着黑瞎子的语气,欠欠地补刀:“对啊,有钱就是好啊~可惜啊可惜,你小三爷现在没有啊~”
黑瞎子也立刻附和,推销业务不落人后:“让我推磨也不是不行,哎对了,墨镜要不要?一会咱们进沙漠可得用啊,防紫外线防沙盲,必备良品!”
吴邪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个词吸引:“沙漠?”
“你不知道啊?”黑瞎子故作惊讶,“一会咱们要去塔木陀啊!”
“塔木陀?”吴邪心中一震,又是这个地方!
“不是,你到底要不要墨镜?”黑瞎子锲而不舍。
“哎呀!不要不要不要!”吴邪被他烦得不行,连连摆手,赶紧逃离了这个“推销现场”,自顾自去打探营地情况和更多信息了。
宁安瑶见最大的“八卦源”张起灵走了,吴邪也跑了,没了热闹可看,只好悻悻地自己找了个远离人群的沙丘背风处坐下,抱着膝盖,望着沙漠尽头即将泛白的天际线。
‘团团,’ 她在心里呼唤,‘按照剧情,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发去西王母宫了吧?我一想到那里面的东西——巨蟒、野鸡脖子、黑毛蛇,还有那恐怖的尸螫王……咦,想想就起鸡皮疙瘩!团团,你给我的那个驱虫丹到底管不管用啊?药效时长是多久?对野鸡脖子那种有灵性的蛇管用不?’
脑海中,团团的声音带着一丝被质疑的不满:‘宿主!你没有听说过吗?系统出品,必属精品!怎么可能不管用!药效时长是每粒十二个小时,服用后,周身一米范围内,绝大多数蛇虫鼠蚁,包括你说的野鸡脖子,都不敢近身!注意,是不敢近身,不是杀死或者驱散,它们可能会在一米外徘徊。’
‘好的明白了!’宁安瑶稍微安心,‘只要不敢近身就好!毕竟那些东西长得实在太挑战人类审美极限了,能离远点最好!’
就在她还想和团团再探讨一下沙漠生存指南时,吴邪找了过来,脸上带着点担忧:“安安,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这边晚上冷,走吧,我们先回帐篷里去。” 他似乎已经暂时放下了之前的尴尬和疑问,恢复了照顾人的本性。
“哦哦,好,走吧。” 宁安瑶拍拍屁股上的沙子,跟着吴邪走向其中一个较大的帐篷。
刚一掀开帐篷帘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和旧物的气味。帐篷里点着防风灯,光线昏黄。只见一个看起来饱经风霜的老太太(定主卓玛)正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些藏族传统的法器,低声念叨着什么,似乎在占卜。而更吸引宁安瑶目光的,是老太太旁边那个穿着藏袍的年轻女子。她容貌秀丽,气质沉静,但脸色有一种不正常的苍白。
‘团团,’ 宁安瑶立刻在心中确认,‘这个就是陈文锦吧?她身上的禁婆骨香好像越来越浓了……看样子,她马上就要和霍玲一样,开始变成禁婆了……’ 一股寒意掠过心头,她继续问道:‘团团,你说我的治愈系异能,可以阻止她变成禁婆吗?还有黑爷的眼疾,也能治吗?’
团团的声音带着分析性的冷静:‘宿主,陈文锦的情况比较特殊。她被喂食尸螫丹的时间太久了,毒素已经深入骨髓并与身体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共生。单靠你的治愈系异能只能暂时缓解她异化的速度,减轻痛苦,但无法根治。想要彻底清除毒素,阻止她变成禁婆,需要配合系统出品的解毒丹。而黑爷的眼疾,以及张起灵的失魂症,并非中毒所致,所以理论上,只需要施展治愈系异能就可以治疗。’
它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但是,宿主你要注意。他们的眼疾和失魂症都跟随他们太长时间,已经成了身体和灵魂的一部分。想要彻底治愈,需要你消耗大量的异能能量。治好他们之后,你很可能连续一周都无法再使用治愈异能,并且在这一周内,你会处于一种明显的虚弱状态,需要格外小心。’
‘好的,我知道了。’ 宁安瑶暗暗记下,又追问:‘那如果治好小哥的失魂症,他能想起之前所有的事情吗?’
‘无法保证全部,’ 团团回答,‘但应该可以恢复百分之七十左右的记忆碎片,至少关键节点和重要的人,会有印象。’
‘我明白了。’ 宁安瑶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看来,治疗的事情,必须要等我们从西王母宫安全出来之后才能进行了。’现在危机四伏,她必须保持最佳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