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小狐狸教会了小王子什么是‘驯服’，他们成了彼此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朋友……”虞妍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带着浓浓的倦意，像渐渐停歇的晚风。
她忙碌了一整天，精神与体力早已透支，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
故事还未讲完，她的声音便已微不可闻。
不过片刻，病房里只剩下她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她保持着坐在床边的姿势，头轻轻枕在自己的一条手臂上，陷入了沉睡。
那只摊开的手掌自然地放在床边，掌心向上，手指微微蜷曲，透着一种不设防的柔软。
肖煜其实毫无睡意。
在虞妍声音停下的那一刻，他便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就是她近在咫尺的恬静睡颜。
暖黄的灯光柔和地洒在她脸上，平日里那双或清冷或烦躁的眼眸此刻安然闭合，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鼻息轻缓，嘴唇微微抿着。
这一刻，他心底最坚硬的角落仿佛被瞬间融化，软得一塌糊涂。
他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生怕惊扰了这偷来的静谧时光。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地将散落在她颊边的一缕碎发，挽到她白皙的耳后。
他的指腹不经意间掠过她细腻温热的脸颊皮肤，那触感让他心头悸动，流连忘返。
他凝视着她，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轮廓，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幸福与酸楚的浪潮。
他忍不住用气音，对着沉睡的她，吐露出深藏心底的、绝不敢在她清醒时言说的奢望：“要是……时光能永远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他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充满了不真实的憧憬。“我希望……这个‘失忆’的谎言，一辈子都不要被你发现……”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偏执，“这样……你是不是就能……多爱我一点了？哪怕只是因为怜悯，或者责任……”
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她摊开在床边的手掌上。那只手看起来白皙、纤细，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什么。
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忍不住也悄悄摊开自己的手掌，屏住呼吸，极其轻柔地、虚虚地贴了上去。
他的手掌宽大，指骨分明，因为刚才的划伤还缠着纱布，更显出一种笨拙的粗糙。
与虞妍那小巧、柔软的手掌并在一起，对比格外鲜明。
肖煜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他几乎是无声地低叹，带着一种发现珍宝般的稚气：“真的……好小啊。”
仿佛他比较的不仅仅是手掌的大小，更是他汹涌而笨拙的爱意，与她此刻全然不知的、安静的接纳。
昨夜，看着虞妍在床边蜷缩着睡去，肖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柔软而胀痛。
他生怕夜里的凉风和她别扭的睡姿会让她不适，便小心翼翼地、近乎屏息地起身。
他轻手轻脚地关严了窗户，拉上厚重的窗帘，将清晨可能扰人的光线与喧嚣隔绝在外。
每一步都放得极轻，如同踩在云端。他走回床边，俯下身，极其谨慎地将熟睡中的虞妍打横抱起。
她比想象中还要轻，在他臂弯里像一片羽毛。
他将她安稳地放在病房内那张柔软的沙发上，仔细地为她盖好毯子，掖好被角，确保她不会着凉。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自己的病床上躺下，目光却依旧流连在沙发那个隆起的身影上。
这一夜，因为知道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病房里充满了她清浅的呼吸声，肖煜的心感受到了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安宁与平静。
翌日清晨，阳光被窗帘阻挡，只透进朦胧的光线。
虞妍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身，寻找更舒适的位置，却忘了自己并非睡在宽敞的床上。
忽然，身体陡然悬空——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伴随着“咚”的闷响，她整个人从不算高的沙发上滚落，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毯上。
疼痛和惊吓瞬间驱散了所有睡意。
她捂着被撞到的腰侧，龇牙咧嘴地抬起有些发懵的脑袋，视线正好撞上病床上那双早已醒来、正一眨不眨望着她的眼睛。
肖煜的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无辜和关切，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老婆……你没事吧？怎么摔下来了？”那语气，仿佛完全忘了昨夜是谁把她抱过去的。
虞妍尴尬地揉了揉摔疼的地方，撑着地面站起身，脸上有些挂不住：“没事……不小心而已。”她迅速转移了话题，也是真的有些担心，“你的手……伤口还疼吗？”
肖煜摇了摇头，目光却依旧黏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脆弱易碎的神情。
他忽然朝她张开双臂，像一个索要安慰的孩子，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委屈和后怕：“我刚刚……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他眼睫微垂，掩去眼底真实的情绪，“我梦到……你走了，不要我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他抬起眼，目光恳切地望着她：“老婆，我想要一个拥抱……可以吗？”
虞妍看着他张开的双臂和那双盛满“不安”的眼睛，一时语塞。
她明知道这里面或许有表演的成分，可看着他苍白脸色和缠着纱布的手，拒绝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她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慢慢地、带着点不自然地走到了他的床边。
几乎是在她靠近的瞬间，肖煜的手臂便轻柔却坚定地环了上来，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感受着这真实存在的温存。
在一片静谧的拥抱中，他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同最郑重的祈求，又如同最绝望的试探：“老婆……我们永远像现在这样，永远不分开……好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骤然投入虞妍的心湖。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怀抱的力度和话语里隐藏的深切恐惧。
可是，“永远不分开”？这个承诺太重，重到她无法在理智尚存的时候，给出任何回应。
她身体微微一僵，在他怀里沉默了。
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最终，只能化作一片无声的静默。她不能回答，也无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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