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肖想……什么？”

苏婉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听不懂它的含义。她空洞的视线终于从灰烬上挪开，缓缓上移，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双深眸。

火盆的余晖在他眼底跳跃，却暖不透那一片寒潭。他蹲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让她看清他根根分明的长睫，和他瞳孔里自己狼狈不堪的倒影。

一股混杂着绝望、屈辱、以及长久压抑后破罐破摔的勇气，猛地冲上了头顶。

烧都烧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名声？早就没了。性命？或许下一刻也没了。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沙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涌出，却不是之前的恐惧哀求，而是带着一种滚烫的、自毁般的灼热。

“肖想什么？”她看着他，泪珠不断线地滚落，嘴角却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王爷真的不知吗？”

她猛地抬起手，不是指向那堆灰烬，而是直直地指向他——指向他近在眼前的胸膛，指向那颗在布料下平稳跳动的心脏位置。她的指尖因为激动和之前的灼烫而微微颤抖。

“是你！”她几乎是嘶喊出来，声音破碎，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尖锐，“一直都是你！萧琢！”

这个名字，她曾在无数个深夜，于唇齿间无声辗转，带着少女最虔诚的悸动和最卑微的渴慕。此刻，却如同带着血泪的控诉，被她嘶哑地喊出。

“我画的每一笔，看的每一眼，”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积压了数年的妄念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不管不顾，“想的都是你！”

“想你执笔时的手指，”她的目光滑过他自然垂落的手，“想你舞剑时的腰身，”视线掠过他劲瘦的腰线，“甚至……甚至想你沐浴时，水珠滑落……”

后面的话她再也说不下去，巨大的羞耻感攫住了她，让她浑身颤抖，泣不成声。但她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惨烈的、无所顾忌的光芒，直直地、毫不避讳地盯着他。

她把她最不堪、最隐秘的心思，血淋淋地挖了出来，摊开在这个她肖想了无数日夜的男人面前。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她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声，和火盆里灰烬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萧琢依旧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预料中的震怒，没有嫌恶，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泪流满面，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看着她那双充满了绝望爱慕和豁出一切的眼睛。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他忽然抬起手。

苏婉下意识地闭紧了眼，以为等待她的会是一个耳光，或是更可怕的惩罚。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微凉的指腹，带着一层薄薄的茧，轻轻触上了她的脸颊，揩去了她滚落的一滴泪珠。

那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生硬。

却让苏婉猛地僵住，连哭泣都停滞了。

她难以置信地睁开眼。

萧琢的目光依旧沉静，深不见底。他看着她，指尖还残留着那滴泪的湿意。

“很好。”

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

“记住你今晚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