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你恪守本分了么?”
这句话如同淬了冰的针,轻轻巧巧,却精准地刺中了苏婉最敏感的神经。
她猛地抬头,撞进萧琢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嘲讽,只有一片平静的、却足以洞穿人心的幽深。
他是在问她私自临摹他画像的事?还是在问她企图逃婚、离家出走的事?亦或是……两者皆有?
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起来,血液瞬间冲上脸颊,又因他接下来的话而褪得干干净净。
“私自窥探亲王行止,摹画私藏,是为不敬。”
“违逆圣意,弃家族于不顾,夤夜潜逃,是为不孝。”
“身负婚约,心慕他人,言行放浪,是为不贞。”
他一字一句,语调平稳,却像一把无形的钝刀,在她心口缓慢地凌迟。每一个字,都精准地钉死在她的“罪名”上,将她钉在耻辱柱上,无所遁形。
苏婉的指尖瞬间冰凉,嵌入掌心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任何言语在这样赤裸的指控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能说什么?说那些画是源于无法控制的痴念?说逃婚是为了保住性命和自由?说她心慕的……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
最后一点,尤其可笑,尤其可悲。
看着她血色尽失的脸和微微颤抖的唇,萧琢眸色未动,只是微微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股迫人的压力瞬间倍增。
“苏婉,”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告诉本王,一个不敬、不孝、不贞的女子,按《女诫》、《内训》,按我朝律法,该当何罪?”
该当何罪?
轻则杖责,重则……沉塘,抑或绞刑。
冰冷的恐惧如同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勒得她几乎窒息。她甚至能感觉到死亡的阴影,已经悄然笼罩下来。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压力碾碎时,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冷静:
【叮——探测目标:萧琢。情绪波动分析:平静(65%),审视(20%),施压(15%)。杀意:0%。】
杀意……0%?
苏婉濒临崩溃的神智,因为这四个字,猛地抓住了一根浮木。
没有杀意!他此刻,只是在审视,在施压!
这个认知像一剂强心针,让她混乱的思绪骤然清晰了一瞬。他没有立刻要她命的意思,那他如此逼迫的目的何在?只是为了看她恐惧狼狈的模样取乐?不,萧琢不是那样的人。
电光火石间,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契合的念头闪过脑海——
他是在……敲打她。
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将她逼入绝境,让她清清楚楚地认识到自己“罪孽深重”,认识到除了依附于他,她已无路可走!
想通了这一点,苏婉剧烈起伏的胸口微微平复了一些。她强迫自己抬起眼,迎上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眸。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底那抹濒死的绝望,却悄然转化为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屈膝跪了下去。膝盖接触冰冷地面的瞬间,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王爷……所言甚是。”她的声音带着压抑后的沙哑,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破碎不堪,“臣女……罪该万死。”
她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行了一个最恭敬、最卑微的大礼。
“臣女自知罪孽深重,百死莫赎。”她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声音从下方传来,闷闷的,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清晰,“不敢祈求王爷宽宥,唯愿……唯愿王爷能给臣女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说完最后几个字,她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感官都调动起来,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她能感觉到,那道落在自己脊背上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仿佛要将她穿透。
书房里,陷入了更长久的、令人心悸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