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白3

夜，很快就深了。

　　乾东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丝如愁，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

　　顾府后门，你和司空长风、百里东君三人，如三道鬼魅般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隐在暗处。

　　今夜，是顾家大公子顾剑门迎娶晏家小姐晏琉璃的前一夜。

　　而你们要等的，不是新郎，也不是新娘。

　　雨势渐大，冰冷的雨水打在屋檐上，溅起一串串水花。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长街的尽头。

　　那人撑着一把油纸伞，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恒定的节奏。

　　他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把伞，和伞下那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在幽暗中显现。

　　暗河杀手，“执伞鬼”苏暮雨。

　　他此行的目标，是顾剑门。

　　你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你看到他出手了。

　　那把普通的油纸伞在他手中，化作了最致命的凶器。伞骨开合，剑光乍现，诡谲、华丽，又充满了死亡的美感。

　　苏暮雨的身法快到极致，雨水仿佛都在为他让路。

　　顾府的护卫层层叠叠，却无人能挡他一瞬。

　　激战中，苏暮雨的身形猛地一顿。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精准地穿透了层层雨幕，越过厮杀的人群，直直地、毫无征兆地，与藏在墙角阴影里的你，对视了一瞬。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冷漠、空洞，没有星辰的永夜。但在与你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那片永夜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你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中，微微一动。

　　只是一瞬，苏暮雨便收回了目光，继续着他的杀戮。顾剑门最终还是在他的剑下受了重伤，而他则在更多护卫赶来之前，撑着伞，从容退去。

　　“走！”你低喝一声，立刻带着司空长风和百里东君撤离。

　　然而，你们刚窜入一条僻静的小巷，前路便被两道白色的身影拦住了。是两名白衣女子，手持长剑，神情冰冷，身上散发着与苏暮雨同出一源的杀气。

　　“暗河的人？”司空长风脸色一变，将你护在身后。

　　百里东君也拔出了他那柄许久未用的长剑，神情紧张。

　　巷口狭窄，退路已被封死。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你却在这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你不慌不忙地从他们身后走出，脸上甚至还带着浅淡的笑意。你从怀中，慢悠悠地取出一个小小的、被体温捂得温热的酒葫芦。

　　你没有看眼前那两个杀气腾腾的白衣女子，而是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口拐角，轻声开口。

　　“阁下看了这么久的戏，不出来喝一杯吗？”

　　话音落下，巷子里一片死寂，只有雨水滴落的声音。

　　司空长风和百里东君都以为你疯了。

　　然而，下一秒，一道黑色的身影，真的从那个拐角的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依旧是那把油纸伞，依旧是那张苍白的脸。

　　正是去而复返的“执伞鬼”，苏暮雨。

　　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你手中的那个小酒葫芦上，停顿了片刻，又缓缓上移，看向你那张在雨夜中依旧镇定自若，甚至带着几分笑意的脸。

　　那两名白衣女子见到他，立刻恭敬地垂首：“大人。”

　　苏暮雨没有说话。

　　苏暮雨只是对着那两名女子，微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摇了摇头。

　　……

　　那两名白衣女子在看到苏暮雨摇头之后，脸上闪过错愕，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收剑后退，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苏暮雨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你的身上。他没有走近，也没有离开，就那样隔着数步的距离，在雨中静静地看着你。巷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微妙起来。

　　“多谢阁下解围。”你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笑容不减，“这杯酒，算是谢礼。”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眸子，似乎比刚才多了几分波动。

　　苏暮雨转身，撑着伞，沉默地走入更深的雨幕里，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