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恶毒女配？

头痛。

不是受伤后的钝痛，也不是爆炸冲击后的嗡鸣，而是一种宿醉般的、伴随着恶心反胃的剧烈抽痛。

林洛还没睁开眼，就先被这陌生的痛感攫住，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咆哮，像砂纸一样摩擦着她的耳膜。

“沈溪！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公司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品牌方要解约！剧组要换人！你他妈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一个尖锐的女声，气急败坏，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脸上。

林洛猛地睁开眼。

视线有些模糊，适应了几秒。她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狭小、正在移动的空间里，身下是质感廉价的皮革座椅，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香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

眼前是一个妆容精致但此刻因为愤怒而扭曲的年轻女人的脸，手里攥着的手机屏幕正对着她，上面是密密麻麻、不断滚动的字符和不堪入目的图片。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装什么死？！”女人见她没反应，更加用力地晃着手机，“看看！全网都在骂你！沈溪滚出娱乐圈！沈溪恶毒去死！你满意了？！”

沈溪？

林洛皱了皱眉，太阳穴突突地跳。大量的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卡车，蛮横地撞进她的脑海，带来一阵更强的眩晕。

沈溪。

二十岁，出道三年的女演员，靠着一张被称为“人间富贵花”的漂亮脸蛋和背后不错的资源，在娱乐圈勉强挤进三线。性格骄纵，没脑子，是圈内著名的“草包美人”。

而让她陷入眼下这种万劫不复境地的，是两个名字——江辰，顶流男演员，沈溪疯狂痴缠、公开表白多次的对象；叶灵儿，新晋“清纯小花”，江辰的官方荧幕CP。

记忆的最后片段，是一个喧闹的酒吧庆功宴。沈溪喝了别人递来的酒，晕晕乎乎，被人怂恿着去找江辰。

然后……

似乎是在走廊里，她和叶灵儿发生了争执，推搡间，叶灵儿“不小心”摔倒了，磕伤了额头，现场一片混乱。

紧接着，就是叶灵儿被救护车接走、额头贴着纱布的“病弱”照片在网上疯传。

无数“目击者”站出来指责沈溪因爱生恨，恶意推倒叶灵儿。视频片段被精心剪辑，只留下沈溪伸手和叶灵儿摔倒的画面。

沈溪瞬间成了千夫所指的“恶毒女配”。

手机还在经纪人杨姐手里疯狂震动，屏幕上不断跳出新的消息提示，全是各种辱骂和诅咒。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杨姐瘫坐在对面座位上，面如死灰，嘴里喃喃自语，“公司已经决定雪藏你了……那些违约金……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林洛，不，现在她是沈溪了。

她缓缓直起身，靠在椅背上，忽略了经纪人的崩溃和车窗外可能存在的狗仔镜头。她抬起手，揉了揉依旧抽痛的额角，手指触碰到皮肤，细腻，但无力。

这具身体，不仅虚弱，还带着宿醉和可能被下药后的残留不适。

她看向车窗玻璃上模糊的倒影。一张极其漂亮、甚至带着几分妖艳攻击性的脸，此刻因为苍白和冷汗，显得有些狼狈，但底子还在。只是那双原本应该神采飞扬的杏眼里，此刻空洞洞的，没有任何内容。

这不是她的脸。也不是她熟悉的战场。

那些属于林洛的记忆清晰无比，与沈溪这混乱、浮夸、充满塑料感的记忆格格不入，却又强行融合在了一起。

观测者……一百个世界……第一个世界结束得干脆利落，这第二个，倒是直接把她扔进了粪坑里。

恶毒女配？全网黑？雪藏？违约金？

沈溪扯了扯嘴角，一个没什么温度的、极淡的弧度在玻璃倒影中一闪而过。

有点意思。

“杨姐。”她开口，声音带着这具身体固有的、一点软糯的沙哑，但语调却平稳得出奇，瞬间压过了经纪人的啜泣和抱怨。

杨姐愣了一下，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她，似乎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会如此平静。

沈溪的目光落在杨姐手里的手机上，屏幕上那条“沈溪恶毒去死”的热搜词条后面，跟着一个暗红色的“爆”字。

“我的手机呢？”她问，语气平常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杨姐又是一愣，下意识地从随身的名牌包里翻出另一部手机，递给她，带着哭腔：“你还关心手机？现在谁给你发信息？都是骂你的！”

沈溪没接话，接过手机。屏幕解锁，无数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图标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微信图标上的红色数字已经变成了“…”。

她直接点开微博，忽略掉卡顿和私信爆炸的提示，快速浏览着热搜榜和话题广场。

污言秽语，P遗照，各种恶搞表情包……网络暴力以最直观、最丑陋的方式呈现在她面前。原主记忆里那些模糊的恐惧和委屈，此刻变成了具体的数据洪流。

她重点看了几个营销号统一口径的“爆料”，以及叶灵儿工作室那条语焉不详、暗示“受到惊吓、需要静养”的声明。声明下面，是粉丝们心疼的控评和对沈溪的疯狂诅咒。

她又点开原主的相册和社交软件记录。里面大部分是各种角度的自拍，奢侈品炫耀，以及……大量偷拍或抓拍的江辰的照片。配文多是些矫情又卑微的舔狗语录。

草包，花痴，没脑子。这是原主留给外界，也是留给她自己的标签。

沈溪关掉屏幕，将手机扔回给杨姐。

保姆车在一个高档小区后门停下，这里显然也不安全了，几个戴着口罩、扛着相机的身影在不远处晃悠。

“从地下车库走，B2电梯直接上楼。”杨姐压低声音，带着她快速下车，几乎是拖着她在昏暗的车库里穿行。

电梯直达公寓所在的楼层。门一开，杨姐快速把她推进去，自己却没跟进来。

“你……你先自己待着，千万别出门，也别上网！我……我去公司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杨姐眼神闪烁，语气急促，说完不等沈溪回应，就猛地按下了关门键。

电梯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沈溪站在装修奢华却冰冷的公寓玄关，空气中弥漫着无人居住的灰尘气息。这套房子，是公司暂时给她落脚用的，现在看来，也快保不住了。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蝼蚁般的车流和远处闪烁的霓虹。这个高度，能隔绝大部分噪音，却隔绝不了无形的刀剑。

头痛依旧，身体的虚弱感也在提醒她这具躯壳的局限性。

恶毒女配？全网公敌？

沈溪抬起手，看着玻璃上那张漂亮却空洞的倒影。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倒影的眉心。

“从现在起，”她对着倒影，也对着自己，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游戏规则，我来定。”

这个圈子，甚至比战场更信奉弱肉强食，只不过这里的武器，换成了舆论、资本和人性的博弈。

她需要尽快恢复这具身体的掌控力，需要信息，需要……找到这个世界的“刀”在哪里。

转身，离开窗边。她需要先洗个澡，冲掉这身令人作呕的酒气和颓败，然后，仔细梳理一下，这个烂摊子里，还有哪些可以利用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