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添了太医院拨来的药材,又新收了四个学徒,日子渐渐忙得脚不沾地。我教他们辨认草药时,总忍不住把现代的药理知识揉进去,比如“每种草药里都有能治病的‘有效成分’,就像米里藏着能饱腹的淀粉”,学徒们听得眼睛发亮,连说“宋大夫的讲法比先生们生动多了”。
这天午后,我正带着学徒炮制新到的当归,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士兵抬着担架匆匆进来,为首的人满脸焦急:“王妃!王爷在演武场教士兵射箭时,不慎被流矢擦伤了手臂,血流不止!”
我心里一紧,手里的药杵“当啷”一声掉在石臼里。快步跑到担架前,只见陆沉舟左臂的铠甲已经被血浸透,伤口约有两指宽,边缘还沾着沙尘。他见我脸色发白,反而扯着嘴角笑了笑:“一点小伤,别慌。”
我没工夫跟他说话,立刻让学徒抬来干净的棉布和烈酒,又从药柜里取出止血的三七和消炎的黄芩。现代的碘伏和缝合针自然没有,但我早用烈酒泡过细麻线,又把银针刺热消毒——这是我能想到最接近“无菌操作”的法子。
“会有点疼,你忍着。”我按住他的手臂,刚要下针,陆沉舟却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眼神却格外认真:“我不怕疼,只是怕你担心。”我鼻尖一酸,别开脸轻声说:“少说话,免得我分心。”
缝合伤口时,学徒们都屏住了呼吸,唯有陆沉舟时不时跟我搭话,一会儿问“今天的当归晒得够干吗”,一会儿说“上次你说的‘维生素’,是不是藏在新鲜蔬果里”。我知道他是怕我紧张,只好顺着他的话回应,指尖却忍不住微微发抖——这是我第一次给最亲近的人处理伤口,比面对任何疑难病症都要心慌。
伤口处理完,我刚要缠上纱布,门外却传来宫女的声音:“宋大夫,皇后娘娘请您即刻入宫,说是公主有些不适。”我心里一急,转头看向陆沉舟,他立刻说:“你去便是,我这里有学徒照看,况且只是小伤。”
赶到皇宫时,公主的寝殿里已经围了几个太医院的御医,个个面色凝重。皇后见我来了,急忙拉着我的手:“宋大夫,你快看看公主,她从早上起就吐奶,还一直哭闹,御医们都查不出缘由。”
我走到摇篮边,轻轻抱起公主。小家伙才三个月大,小脸涨得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热,又轻轻按压她的腹部——指尖刚碰到左下腹,公主就哭得更凶了。我心里一动,想起现代儿科常见的“肠胀气”,连忙让宫女取来一块温热的毛巾,裹在我的手上,顺时针轻轻揉着公主的肚子,又哼起了现代哄婴儿的摇篮曲。
起初公主还在哭闹,可揉了约莫一刻钟,她的哭声渐渐小了,竟慢慢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溢出一点奶渍。皇后又惊又喜:“这就好了?御医们给喂了消食的药,都不管用呢!”我笑着解释:“公主不是积食,是肚子里进了气,揉一揉让气排出来,自然就舒服了。”
正说着,皇帝也走了进来,见公主睡得安稳,对我连连称赞:“宋大夫果然有办法!朕看你不仅医术好,还懂怎么哄孩子,不如以后常来宫里,给御医们也讲讲你的‘新法子’?”
我刚要谢恩,却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禀报:“陛下,王爷来了,说要接王妃回府。”我转头看向门口,陆沉舟正站在那里,左臂的纱布虽然裹得严实,却丝毫没影响他挺拔的身姿。他见我看过来,眼神瞬间柔和下来,仿佛殿里的烛火都落在了他眼里。
从宫里出来,陆沉舟自然地牵住我的手,轻声问:“公主没事了吧?”我点点头,忍不住摸了摸他的手臂:“你的伤口疼不疼?怎么不在医馆好好躺着?”他握紧我的手,脚步慢了下来:“我怕你太晚回去不安全,再说,看不见你,总觉得不踏实。”
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想起现代时,总是一个人加班到深夜,走在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里,连个等我的人都没有。而现在,有人会为了我的安全,带着伤来接我;会在我处理伤口时,故意说些话分散我的注意力;会把我的医馆、我的学徒,都当成自己的责任。
“陆沉舟,”我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他,“你说我们的缘分是从听诊器发烫开始的,可我觉得,是从你第一次护着我开始的。”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把我揽进怀里:“那往后,我会护你一辈子。”虽然我不喜欢王爷,相处这么多日,王爷还不错,心里好像慢慢己经接受他了。
风里带着桂花的香气,我靠在他的怀里,摸了摸口袋里的体温枪——它依旧没电,却像一个小小的信物,提醒着我,从白褂到红妆的路,我走得不算孤单。而未来的日子,有他,有医馆,有那些等着我治病的百姓,这样的生活,比我曾经设想的任何一种,都要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