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难在原地站了片刻。
江旧年腕间那抹刺目的红痕,和他此刻别开脸、微红的耳廓,在他脑海中交织成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记忆碎片带来的冰冷战栗尚未完全消退,眼前这人带着体温的、鲜活的委屈与怒气,却又如此真实地灼烫着他。
他需要空间,需要理清这团乱麻。无论是关于记忆,还是关于……眼前人。
“今日……”萧难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探寻记忆后的沙哑,他顿了顿,试图找回平日里冷硬的语调,“暂且到此。”
“多谢了”
他转身,动作间玄色的衣袂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脚步迈开,走向门口,不再有丝毫迟疑。
江旧年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侧着脸,他听到了萧难离去的声音,听到了那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远离,感觉到那股属于对方的、清冽而富有压迫感的气息正从这方空间里抽离。
他的指尖,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微微蜷缩了一下,按住了腕间那片火辣辣的疼痛。
萧难的脚步在门槛处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他的背脊挺拔如松,没有回头。
最终,他还是踏出了旧年阁的门,将那片被雨意和墨香浸透的静谧,连同里面那个生着闷气、背影单薄的人,一并留在了身后。
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巷弄的尽头。
旧年阁内,恢复了先前的死寂,只剩下雨水顺着瓦檐滴落的单调声响,一声声,敲在心上,比刚才更加清晰,也更加空落。
江旧年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回头。他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门口,扫过对面那张已然凉透的茶盏,最后落在地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萧难靴底带来的、一点点未干的水渍。
他低头,轻轻掀开袖口。
那几道淤痕比方才看上去更加狰狞,深红泛紫,在他过分白皙的腕子上,像某种不祥的烙印,也像……某种隐秘的联结。
他伸出指尖,极轻地碰了碰那最重的一道痕迹,刺痛传来,让他轻轻“嘶”了一声。
“莽夫……”他又低低地骂了一句,这一次,声音里没了气愤,只剩下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的怅惘。
他终究,没有起身相送。
怕的不是别的,是那一眼望出去,会泄露了心底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一丝怪异的情绪。更怕那人若回头,会看见自己来不及藏好的失态。
旧年阁的门扉洞开着,对着雨后湿漉清冷的街巷,像一个沉默的、无人应答的疑问。
门扉洞开,巷弄已空。
江旧年垂眸,指尖无意识抚过腕间红痕。抬眸看着他远去的方向,瞳孔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随后死寂般的如一潭死水。
七岁那年的柜橱缝隙里,是他亲手放走了那个满眼惊惶的男孩。
如今玄衣凛冽的指挥使,自然不记得。
旧年阁主也只是低头吹了吹茶沫,将那句“我认得你”和着雨前龙井,一同咽下了喉。
“罢了,强求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