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着的手腕，微微顿了顿。
萧难的全部意识，正被强行拖入一片混沌破碎的漩涡。孩童尖锐的哭嚎、木材燃烧的爆裂声、兵刃交击的刺耳锐响……无数混乱的感官碎片如同冰雹般砸落，其中夹杂着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无助。
在这片混乱中，一个画面骤然变得清晰——那是一个狭小的空间，似乎是柜橱的缝隙。透过缝隙，他看见一双盈满泪水、却异常清澈的孩童的眼睛。那双眼睛正惊恐地望着外面，小小的身体因极力压抑哭泣而剧烈颤抖。
那是……谁？
就在这个疑问升起的瞬间，一股更凶猛的精神洪流冲击而来，带着几乎要将他意识撕裂的痛楚。萧难闷哼一声，抓住江旧年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柔腻的皮肉里。他像是要在沉没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不甘与挣扎，都汇聚在这只手上。
江旧年正全神贯注地引导着那片记忆的荒流，眉心微蹙，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萧难记忆深处的抵抗力量远超他的预估，那空白并非虚无，而更像是一座被强行封印、布满裂痕的堤坝。他小心翼翼地行走其间，生怕一个不慎，便引来彻底的崩溃。
手腕上骤然加剧的疼痛让他呼吸一窒。那力道极大，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强硬，捏得他腕骨生疼，几乎要断裂开来。
“嘶……”一声压抑的痛呼逸出唇角。江旧年试图稍稍抽动一下手腕，却被攥得更紧。萧难仿佛完全沉浸在那片记忆的风暴里，对外界的感知只剩下这唯一的“锚点”，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
混乱的记忆画面仍在冲击。那双孩童的眼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目的血红，以及一个模糊的、带着温暖香气的身影俯下身，似乎想将他抱起……紧接着，是后颈传来的一阵尖锐刺痛，随后，一切归于黑暗……
就是这里！那片空白的起点！
萧难心中剧震，精神力量不顾一切地向前探去，想要看清那身影，想要知道那刺痛的来源。
也就在这一刻，江旧年清晰地“看”到了那片即将触及核心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潜伏的、极其危险的精神反噬之力。若再强行深入，不仅萧难的神智可能受损，连他自身的精神也要遭到重创。
“不行！停下！” 江旧年在心中疾呼。他必须立刻中断这次探寻。
他再次用力，想要挣脱萧难的钳制。可萧难的手如同铁箍，纹丝不动，反而因他的挣扎，指尖更深地陷入他腕间的嫩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江旧年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腕皮肤一定已经被掐出了深深的印子，或许已经破了皮。
情急之下，江旧年再也顾不得维持那副温润从容的假面。他空着的左手猛地抬起，用力拍在萧难紧抓着他的那只手的手臂上！
“萧难！松手！疼！松手啊！” 他喝道，声音因疼痛和急切而拔高，失去了往常的柔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气恼与颤抖。
或许是这声呵斥，或许是手臂上传来的拍击感，终于穿透了记忆的迷雾。萧难浑身一震，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黑眸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悸、混乱，以及一丝野兽般的凶狠。他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额发已被冷汗浸湿。他先是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视线最终聚焦在江旧年脸上，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自己依旧死死攥着的那截手腕上。
只见江旧年白皙如玉的腕间，赫然多了几道清晰无比的、深红色的指痕，其中一道甚至隐隐渗出血丝，在那片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惊心。
萧难像是被那抹红痕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
手腕上的钳制骤然消失，江旧年立刻将手抽了回来，另一只手迅速覆上受伤的腕子，轻轻揉按着。他蹙着眉，低头看着那几道红痕，唇线紧抿，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以及一丝……委屈？
他抬起眼，瞪着似乎还未完全回神的萧难，眼尾微微泛着红，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你……你这莽夫！” 他声音里还带着未平息的微喘，想骂得更狠些，奈何平生所学词汇有限：“下手没轻没重！我这手腕若是断了，你拿什么赔？”
眼尾微红，还带着些湿意
萧难怔住了。他看着江旧年护着手腕的模样，看着那刺目的红痕，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歉意与无措的情绪，悄然漫上心头。他方才，在无意识中，竟用了这么大的力气……
“我……” 他张了张口，嗓音因方才精神的冲击而异常沙哑，“并非有意。”
江旧年别开脸，不去看他，只留给他一个微红的耳廓和紧抿的唇角，兀自生着气。旧年阁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窗外依旧缠绵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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