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告白

那声“出来了，肖战”，像一根恰到好处的线，将肖战从魏无羡那片混乱绝望的泥沼里，稳稳地拽回了现实的地面。他望着王一博，周遭片场的喧嚣重新灌入耳中，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真切。

肖战“谢了。”

他又喝了一口水，声音依旧有些哑，但眼神已经清亮了不少。

王一博松开了扶着他的手，插回裤兜，表情恢复了惯常的酷劲儿，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仿佛刚才那个及时递出水、出声提醒的人不是他。“走了。”他转身，没再多说，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肖战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点复杂的情绪——有出戏的恍惚，有拍摄结束的疲惫，更有一种被精准接住的熨帖——慢慢沉淀下来，化成了一种更绵长、更难以忽视的暖流。

接下来的几天，拍摄依旧紧张。但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似乎因为不夜天那场戏前后的互动，而悄然发生了变化。一种更深层的默契在滋长，无需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传递只有彼此才懂的信息。

比如，在片场候场时，王一博会自然而然地把风扇对准两人都能吹到的方向；肖战则会记得王一博不喜欢喝太烫的水，每次帮他倒水都会先试一下温度。这些细小的举动，像星火，零星却持续地闪烁着，悄悄累积着热量。

这天下午，拍的是云深不知处听学的戏份，场景轻松，氛围也比前几日缓和许多。一场群戏过后，有一段较长的布景调整时间。演员们三三两两地散开休息。

肖战和王一博默契地走到了摄影棚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不常用的道具箱，能稍微隔绝一些视线和嘈杂。夏日的午后，连风都带着倦意，棚内虽然比外面凉快，但穿着层层戏服，依旧有些闷热。

王一博靠着道具箱，闭着眼睛假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肖战坐在他旁边的小马扎上，拿着剧本，却也没怎么看进去，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的人。

卸去了蓝忘机冰冷的妆容和头套，王一博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线条。肖战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或者说闭目养神的样子），心里那点按捺不住的东西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想起超市里那句“你不喜欢”，想起对戏时那双专注的眼，想起他扶住自己时手上的力度和那句低语。这些画面一帧帧在脑海里回放，汇聚成一种强烈的、想要靠近的冲动。

鬼使神差地，肖战悄悄伸出了手，用指尖，极其轻缓地碰了碰王一博自然垂在身侧的手背。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触，皮肤相贴的瞬间，却像有微小的电流窜过，带来一阵清晰的战栗。

王一博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带着一丝刚醒的迷蒙，但在聚焦到肖战脸上，以及感受到手背上那转瞬即逝的触感时，瞬间变得清明而深邃。他没有动，也没有收回手，只是那样看着肖战，目光里有探究，有惊讶，还有一丝被惊扰后并未恼怒的平静。

角落里光线昏暗，空气仿佛凝固了。远处工作人员忙碌的声音变得模糊，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肖战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出胸腔。他做贼似的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皮肤微凉的触感。他有些慌乱地避开王一博的视线，欲盖弥彰地拿起剧本，假装研究，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他刚才做了什么？他怎么会……这么冲动？

预期的质问或者调侃并没有到来。王一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泛红的耳廓，看了好几秒。然后，肖战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接着，他感觉到，王一博原本自然垂放的手，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小拇指微微偏移，极其小心翼翼地，勾住了他撑在身侧的手的小拇指。

只是一个指尖的勾连，轻得像羽毛拂过，却比刚才那一触更加清晰，更加不容忽视。那是一个沉默的、试探的，却又无比坚定的回应。

肖战浑身一僵，呼吸都滞住了。他不敢转头，也不敢动，生怕一点点动作就会惊散这如梦似幻的接触。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王一博指尖的温度，比他略低一些，带着一点干燥的暖意。

那一点点相连的皮肤，成了此刻全世界最灼热的所在，像一条悄然汇通的溪流，无声地传递着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他们依旧没有说话，一个看着剧本（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一个闭着眼（但肯定没睡着），姿态看似与往常无异，只有那在阴影下偷偷勾连的小指，泄露了平静表面下汹涌的暗潮。

这条无形的界河，在他们之间存在了那么久，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朋友”的体面。而此刻，这一点星火般的触碰，一个默许的勾连，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悄无声息地漫过了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