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船

对戏带来的精神亢奋逐渐平息，身体的疲惫便泛了上来。肖战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他看了眼手机，才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

肖战这么晚了？

他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

肖战“你明天几点开工？”

王一博正低头整理着桌上散开的马克笔，闻言动作没停，只应道：

王一博“比你早一场，六点就要化妆。”

那意味着最晚五点就得起床。肖战心里计算着，不由得“啧”了一声：

肖战“那还不赶紧回去睡觉？小心明天水肿，被导演骂。”

这话带着点熟稔的调侃，王一博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把最后一只笔放进笔袋，拉上拉链，才慢悠悠地说：

王一博“你才要小心，刚才是谁喊抓不住情绪？”

“喂！”肖战拿起手边的抱枕作势要扔，嘴角却扬着笑。

王一博站起身，把剧本和笔袋拿在手里：

王一博“走了。”

他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却又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房间内只开了桌边一盏暖黄的台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眼神有些深邃。

王一博明天片场。

他语气听起来随意，但内容却带着提醒，

王一博“那场戏情绪重，你自己……别陷太深。”

肖战微微一怔。王一博这话，听起来是提醒他出戏。他们拍的戏情感浓度太高，尤其是魏无羡，大起大落，悲恸欲绝，有时候确实容易一时难以抽离。他心头一暖，点了点头：

肖战“知道，我有分寸。”

王一博没再说什么，打开门，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光线里。

门轻轻合上，房间里瞬间只剩下肖战一个人，以及空调运作的单调声响。刚刚还充斥着对话和剧本台词的空间，一下子变得过分安静。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王一博身上淡淡的、清爽的沐浴露味道，和他自己用的是同一个酒店提供的牌子，但不知怎的，肖战就是觉得那味道在另一个人身上，显得有些不同。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零星驶过的车辆，尾灯拉出红色的光轨。横店的夜总是这样，一部分区域随着剧组收工而沉睡，另一部分却可能因为夜戏而刚刚苏醒。像一艘不眠的航船，载着无数个像他和王一博一样，怀揣梦想、也被现实打磨的年轻人，在光影的海洋里漂浮。

他想起刚才对戏时，王一博那个瞬间代入的眼神，心里那点被按捺下去的悸动，又悄悄探出头来。那不是王一博的眼神，是蓝忘机的。他清楚地知道。但演绎出那种眼神的王一博，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和……吸引。

这种模糊的、游走在角色与本人之间的情感，比夏夜的风更让人心绪不宁。

肖战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他走到小冰箱前，拿出那瓶冰镇酸奶，瓶身凝结的水珠冰得他指尖一颤。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浓稠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

他拿起手机，看到王一博几分钟前发来的一条消息，只有一个简单的表情符号：🌙。

是刚才他念叨了一句“晚上对戏吗”的那个月亮。肖战看着那个小小的黄色月牙，忍不住笑了。他也回了一个同样的月亮过去。

没有多余的文字，但某种默契却在无声中建立、流淌。

第二天拍摄不夜天的戏份，果然如预想般艰难。现场气氛压抑，爆破、威亚、嘶吼、眼泪……肖战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心力。当他按照剧情要求，挣脱开“蓝忘机”的手，跌入那片代表绝望和毁灭的“深渊”时，胸腔里真的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涩痛。

“卡！”导演的声音通过喇叭传来。

工作人员立刻围上来帮他解开威亚。肖战还沉浸在魏无羡的情绪里，眼眶通红，呼吸急促，落地时脚步都有些虚浮。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他抬头，是已经换回自己常服、卸下了头套的王一博。他的戏份已经结束，却还没离开。王一博没说话，只是递过来一瓶拧开了盖子的矿泉水，眼神平静，带着一种无声的支持。

肖战接过水，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刺激着喉咙，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他看向王一博，想扯出个笑容，却发现有点困难。

王一博看着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王一博“出来了。肖战。”

不是魏无羡，是肖战。

肖战的心猛地一颤，像是从一场大梦中被唤醒。周围嘈杂的人声、器械移动的声音、导演讨论回放的声音瞬间变得清晰起来。他望着王一博，对方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在告诉他，戏已经结束了。

那一刻，横店夏日的炎热似乎再次包裹上来，却带着一种真实的、落地的温度。肖战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点沙哑：

肖战“嗯，出来了。”

他看着王一博，心想，这艘在横店夜里漂浮的航船，似乎因为有了一个能互相提醒、彼此支撑的同行者，而变得不再那么孤独和漫无目的。前路或许依旧未知，但此刻，这份小心翼翼的陪伴，就是暗夜里最清晰的那座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