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英雄救美”的巷口事件后,贺峻霖单方面宣布,他和严浩翔的友谊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虽然严浩翔依旧惜字如金,表情匮乏,但贺峻霖能感觉到,那层坚冰似乎变薄了。
比如,他再分享零食时,严浩翔虽然还是会说“不用”,但偶尔会在他坚持不懈的“安利”下,勉为其难地接过一颗水果糖。又比如,他絮絮叨叨讲班级八卦时,严浩翔虽然不会搭话,但也不会再戴上耳机表示抗议。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慵懒的、被阳光晒得发软的午后。贺峻霖为了躲避课间操,灵巧地溜上了教学楼的顶层天台。他本以为这里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领地,却意外地发现,生锈的铁门虚掩着。
他悄悄推开门,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挺拔的背影。严浩翔背对着他,靠在天台边缘的栏杆上,戴着耳机,微微仰着头,似乎在看着远方的天空。风吹起他额前细碎的黑发,阳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那一刻的他,褪去了平日的冷硬,显出一种罕见的、近乎温柔的孤独。
贺峻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快到跟前时,才故意弄出点声响。
严浩翔警觉地回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平淡。
“你怎么在这儿?”他摘下一边耳机。
“这话该我问你吧,严同学?”贺峻霖笑嘻嘻地凑过去,胳膊肘碰了碰他,“这可是我的地盘儿,我先发现的!”
严浩翔没反驳,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点位置。
两人并肩靠在栏杆上,初夏的风带着暖意拂过面颊。楼下是操场上传来的、模糊的集合号声和喧哗,而天台上,却是一片难得的宁静。
“喂,你刚才听什么呢?”贺峻霖好奇地瞄向他手中的MP3。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把另一只耳机递给了他。
贺峻霖接过来塞进耳朵,流淌出来的不是他想象中的摇滚或古典乐,而是一段轻柔的吉他旋律,带着点淡淡的忧郁,却又异常干净动人。
“哇!”贺峻霖惊讶地睁大眼睛,“你听的歌……还挺有品位的嘛!这是什么曲子?”
“没什么,随便听的。”严浩翔移开目光,耳根似乎有点泛红。
从那天起,天台就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基地”。午休、放学后,甚至是偶尔逃掉的自习课,他们常常一前一后溜到这里。贺峻霖依旧是话多的那个,他会带来各种零食,分享他天马行空的想象,抱怨考试的艰难,畅想不着边际的未来。而严浩翔,则成了他最忠实的听众,偶尔会简短地回应几句,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待着。
但贺峻霖渐渐发现了严浩翔不为人知的一面。
有一次,他带来一本厚厚的电影画册,指着里面《这个杀手不太冷》的剧照,眼睛发光地说:“我以后想当导演!拍出能让人又哭又笑的故事!”
严浩翔安静地听着,然后忽然说:“镜头语言很重要。比如这个构图,孤独感就出来了。”
贺峻霖震惊了:“你还懂这个?”
严浩翔淡淡地说:“看过一些书。”
更让贺峻霖吃惊的发现,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他借口去图书馆查资料,又溜上了天台,却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吉他声。他悄悄从门缝望去,只见严浩翔坐在阴影里,抱着一把木吉他,修长的手指有些生涩地按着和弦,弹奏的正是那天他耳机里的旋律。
贺峻霖没有打扰,就那样静静地听着。他从未想过,这个看起来与文艺丝毫不沾边的冷酷同桌,内心竟藏着这样柔软的艺术世界。那一刻,贺峻霖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严浩翔坚硬外壳下,最真实、最不设防的部分。
当琴声停止,贺峻霖才推门走出去,鼓掌笑道:“严大师,深藏不露啊!”
严浩翔明显吓了一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想把吉他藏到身后。
“别藏了!我都听见了!”贺峻霖跑过去,坐到他身边,眼睛亮晶晶的,“真好听!你再弹一次嘛,就弹刚才那首!”
严浩翔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沉默地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拨动了琴弦。
这一次,旋律流畅了许多。贺峻霖不再说话,抱着膝盖,安静地听着。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夏日草木的香气,和少年指尖流淌出的、青涩而真诚的音符。
“这曲子……有名字吗?”贺峻霖轻声问。
严浩翔的手指顿了一下,低声说:“没有。”
“那我给它起个名字吧,”贺峻霖歪着头想了想,“就叫……《天台的光》,怎么样?”
严浩翔没有回答,但贺峻霖看到,他低垂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在那个被夕阳点亮的秘密基地里,一座冰山开始融化,一株向日葵找到了独属于他的太阳。他们共享着沉默,共享着音乐,共享着梦想的雏形,也共享着青春里,最初的心动。贺峻霖想,这个秘密基地,大概是全世界最棒的地方了。
而他也开始隐隐觉得,严浩翔心里,似乎埋藏着一个很重、很重的心事。那个心事,像一团模糊的阴影,偶尔会从他眼底掠过,让他即使在最放松的时刻,也会突然陷入沉默。贺峻霖没有问,他只是决定,要像阳光穿透云层一样,用他的方式,慢慢照亮那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