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拍摄工作圆满结束,制片方在一家颇有格调的私房菜馆安排了杀青宴。气氛热烈,工作人员们卸下了连日的疲惫,推杯换盏,笑声不断。贺峻霖无疑是宴会的中心,他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桌之间,感谢每一位工作人员的辛苦付出,妙语连珠,逗得大家开怀大笑,将现场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
严浩翔则依旧坐在角落,安静地吃着东西,偶尔有人来敬酒,他便礼貌地举杯示意,浅酌一口,并不多言。他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明亮的身影,看着他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看着他和团队里年轻的摄影师勾肩搭背地开玩笑。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情绪,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他的心。他知道,这就是贺峻霖本来的样子,阳光,受欢迎,是人群中的焦点。可这份耀眼,此刻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和……距离感。
“严导,我敬您一杯!”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是那个在片场演出的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的母亲,她带着孩子来表示感谢,“谢谢您和贺导,给孩子这么棒的体验。”
严浩翔连忙起身,微微颔首:“您客气了,是孩子表现得好。”
小女孩害羞地躲在妈妈身后,又忍不住探头看他,小声说:“导演叔叔,你拍得真好,我妈妈说,你看贺导演叔叔的眼神,跟电影里一样。”
童言无忌,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严浩翔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耳根瞬间染上一抹薄红。女孩的母亲赶紧笑着打圆场,拉着孩子走了。严浩翔坐下,下意识地抬眼去找贺峻霖,却发现贺峻霖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主桌,正单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和了然的玩味,仿佛在说:“看,连小孩子都发现了。”
严浩翔迅速移开目光,端起面前的酒杯,将里面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浇灭心头蓦然升起的那股燥热。
宴会进行到后半程,不少人已经带了醉意。贺峻霖似乎也喝了不少,白皙的脸颊泛着红晕,桃花眼水光潋滟,比平时更添了几分秾丽。他端着酒杯晃到严浩翔这边,拉过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一股淡淡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雪松香,瞬间笼罩了严浩翔。
“严大导演,”贺峻霖的声音带着微醺的沙哑,比平时更软,像羽毛搔刮着耳膜,“一个人躲在这里……装深沉啊?”
严浩翔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没有看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
“是吗?”贺峻霖凑近了一些,温热的气息几乎喷在他的耳廓,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那刚才……为什么不敢看我?”
严浩翔猛地转头,对上贺峻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白天的职业疏离,也没有了之前的嘲讽和愤怒,只剩下迷离的醉意和一种大胆的、直白的挑衅。
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但他们之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严浩翔能清晰地看到贺峻霖纤长的睫毛,和他因为酒精而格外红润的嘴唇。七年前那个雨夜的画面再次闪过脑海,但与那时的心碎决绝不同,此刻充斥在他胸口的,是一种强烈到几乎无法抑制的、想要靠近的冲动。
“你喝多了。”严浩翔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试图向后拉开一点距离。
“我没醉……”贺峻霖却像是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额头轻轻抵在了严浩翔的肩膀上。这个动作很轻,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严浩翔所有的自制力。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动弹不得。
贺峻霖没有动,就那么靠着,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严浩翔……图书馆拍完了……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他在问下次见面,还是在问他们之间模糊不清的未来?
严浩翔垂在身侧的手,手指蜷缩又松开,反复几次。最终,一股巨大的勇气,或者说是在心底压抑了七年的情感洪流,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抬起手,极其缓慢地,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放在了贺峻霖的背上。
只是一个简单的、安抚性的动作。
但就在他掌心触碰到贺峻霖微烫的脊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靠在他肩上的人,身体轻轻颤了一下。
周围的世界仿佛瞬间远去,所有的声音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音。在这个喧闹的杀青宴角落,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他们一个借着醉意靠近,一个终于溃防伸手,用一个简单的倚靠和一个克制的轻抚,完成了一次迟到七年、跨越了所有误解与伤痛的无声对话。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勾勒出他们依偎的身影,温柔得不像话。这一刻,什么 professional 的距离,什么过去的伤痕,似乎都被这静谧的月光和酒意暂时融化了。
失控的,又何止是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