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月末的琉璃区休息室,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常的、混合着期待与焦虑的紧绷感。
巨大的电子屏依旧幽蓝闪烁,但上面滚动的已不仅仅是实时业绩,更醒目的位置被月末最终排名所占据。
名字与数字冰冷地排列,像一份无声的判决书。
许宴书的代号“Y.S.”,高悬榜首。
那串天文数字,大部分由黄景瑜那场粗暴的豪掷构成,但后面确实也缀着她自己近半个月来主动争取、小心翼翼积攒下的份额。
远超那条猩红的双倍基准线,甚至将第二名远远甩开。
这结果在意料之中,却又带着某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阿曼姐准时出现,手里拿着一叠打印好的单据,刻板的脸上没有任何恭喜的神色。
她开始按排名逐一唱名,发放装着现金或标注着转账记录的密封信封。
每一个被叫到名字的琉璃,表情各异,有松了口气的,有难掩失望的,也有眼神闪烁、不知在谋划着下个月如何翻盘的。
轮到许宴书时,休息室里瞬间安静了许多。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复杂难辨。阿曼姐将那个明显厚实许多的信封递到她手中,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阿曼“超额完成指标,‘客户维护’项本月免除。这是你应得的。”
“应得的”。
这三个字落在耳中,带着沉甸甸的讽刺。
她接过信封,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那叠纸币的厚度,或者那张轻飘飘却代表着巨额数字的转账凭证的重量。
它确实能支付父亲ICU数月的费用,能暂时堵住母亲哭泣的电话,能让她在这座牢笼里稍微喘一口气。
但她也知道,这笔“应得”的背后,是黄景瑜不容拒绝的标记,是成毅偏执的“馈赠”,是她自己主动踏入铂金区、在更危险目光下周旋的代价,是脚踝上那个刚刚结痂的水泡,是无数个夜晚紧绷的神经和强颜欢笑。
她没有立刻打开信封,只是紧紧攥着它,指节泛白。
龙套“恭喜啊,Y.S.。”
旁边一个资历较老的琉璃语气酸溜溜地开口,目光在她身上那件烟粉色礼服和厚实的信封之间来回扫视
龙套“有黄先生和成少爷保驾护航,就是不一样。”
许宴书没有回应,只是将信封默默收好。
她知道,这笔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既烫手,又无法丢弃。
发放结束,阿曼姐留下最后一句:
阿曼“下个月,基准线会根据本月整体情况上浮百分之十。好自为之。”
便转身离开,留下满室心思各异的琉璃。
许宴书随着人流走出休息室,在走廊转角,几乎撞上等在那里的黄景瑜。
他斜倚着墙,目光落在她手上那个还没来得及放入包里的信封上,嘴角扯出一个野性的、带着满意意味的笑。
黄景瑜“怎么样?老子说过,跟着我,不用为那些数字发愁。”
他上前一步,伸手似乎想捏她的脸颊,被许宴书下意识地侧头躲开。
他也不恼,反而低笑一声,凑近她耳边,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皮肤上。
黄景瑜“这点钱算什么?只要你乖乖的,以后还有更多。”
他的话语像粘稠的蜜糖,包裹着危险的掌控欲。
几乎是同时,另一道清冷的气息靠近。
成毅如同无声的幽灵,出现在走廊另一侧。
他看也没看黄景瑜,目光直接落在许宴书身上,在她手中那个信封上停留一瞬,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像是厌恶这种俗物的玷污。
成毅“这些数字,无关紧要。”
他轻声说,眼神专注而温柔。
成毅“你本身的价值,远胜于此。”他仿佛看不见那笔钱带来的现实解脱,只在意他的“艺术品”是否被世俗沾染。
许宴书感觉自己再次被夹在中间。
一边是黄景瑜用金钱堆砌的、粗暴的现实路径;一边是成毅试图将她剥离出现实、禁锢在审美幻境中的温柔陷阱。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将那个沉重的信封紧紧攥在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这笔钱是救命的稻草,也是勒紧脖颈的绳索。
让她得以暂时喘息,却也让她在沉沦的泥沼中,陷得更深,更无法自拔。
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两人,然后侧身,从他们之间那无形的对峙缝隙中穿过,快步离开。
身后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两道截然不同、却同样具有压迫性的目光。
回到四人间的宿舍,她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拿出那个信封,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崭新的钞票,还有一张银行转账回单,上面的数字依旧刺眼。
她数着那些钞票,冰凉的纸张划过指尖。
父亲的治疗费,母亲的债务……一个个冰冷的数字被覆盖、被清偿。
这本该是值得松一口气的时刻,她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空虚。
这笔用尊严、自由和无处不在的危险换来的“硕果”,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映照出她如今不堪的处境。
攀爬的阶梯上,她得到了实实在在的金钱,却也付出了更为惨痛的、无法用数字衡量的代价。
前路依旧茫茫,而手中的重量,已让她步履维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