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铂金区厚重的地毯吞噬了大部分声音,却无法缓解长时间站立和高跟鞋带来的折磨。
许宴书感觉右脚踝外侧一个磨出的水泡,在每一次承重时都传来尖锐的刺痛,像一根细小的针,不断刺穿着她勉力维持的平静。
烟粉色的礼服依旧华美,却如同浸了水的丝绸,沉重地贴附在她开始微微发颤的肢体上。
空气里冰冷的雪茄香气与酒精味道混合,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的滞重感。
水晶灯的光晕在她有些模糊的视线里晃动。
她刚刚为一个卡座送上酒水,转身准备离开时,脚下那细得可怜的高跟鞋跟,毫无预兆地踩在了地毯一处微不可察的凹陷边缘。
剧痛从脚踝猛地炸开,伴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失重感。
她低低地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歪倒,手中的空托盘脱手飞出,落在厚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视野天旋地转,预期的冰冷撞击并未到来——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下坠的趋势稳稳托住。
一股清冽的、带着雪松与淡淡烟草气息的味道瞬间将她包裹。这味道她并不陌生。
许宴书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撞进了丞磊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单手扶住了她,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地扫过她因疼痛而瞬间苍白的脸,和她那只无法着地、微微颤抖的右脚。
许宴书“……”
她想开口,喉咙却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和窘迫有些干涩。
丞磊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她冷汗涔涔的额角和紧蹙的眉心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向下,落在了她那只穿着精致高跟鞋、此刻却显得无比脆弱的脚上。
他没有询问,也没有松开手,反而手臂微微用力,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半扶半抱地将她带离了原地,走向铂金区侧面一扇不起眼的、通往内部休息区域的门。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效率,但那份稳定支撑的力量,却让她无法挣脱,也无处可逃。
她能感觉到他手掌隔着薄薄的礼服布料传来的温热,以及他周身那股强大的、掌控一切的气场。
他将她带进一个陈设简洁、灯光柔和的房间,看起来像是一个备用的休息室。
他扶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径直走到一旁,拿起内部电话,简短地说了句
丞磊“拿医药箱过来,再带一双平底鞋,37码。”
语气是惯常的命令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放下电话,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
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几步之外,静静地看着她蜷缩在沙发上,捂着疼痛脚踝的狼狈模样。
丞磊“逞强?”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
许宴书抿紧嘴唇,疼痛和屈辱感交织在一起,让她说不出话。
在他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比在黄景瑜或成毅面前更让她感到难堪。
很快,侍者送来了医药箱和一双柔软的平底拖鞋。
丞磊示意侍者离开,然后自己拿起医药箱,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这个举动让许宴书浑身一僵。她下意识地想缩回脚,却被他用眼神制止。
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
他打开医药箱,动作熟练地取出消毒棉签和药膏。
没有去看她的脸,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红肿的脚踝和那个磨破的水泡上。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触碰她伤处的动作却出乎意料的稳定和……专业。
冰凉的药膏涂抹在火辣辣的伤口上,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棉签划过皮肤的细微声响。
许宴书低着头,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垂下的阴影,和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这种沉默的、近乎冷酷的照顾,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她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压力。
处理好伤口,他将药箱放到一边,然后拿起那双平底鞋,放在她脚边。
丞磊“换上。”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
丞磊“休息半小时再出去。”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便离开了休息室,仿佛刚才所做的一切,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工作流程。
门被轻轻关上。
许宴书独自坐在沙发上,脚踝处还残留着药膏的凉意和他指尖那短暂的、不容置疑的触碰感。
她看着地上那双毫不起眼的平底鞋,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华美却此刻显得无比讽刺的烟粉色礼服。
疼痛稍减,但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无力与清醒的寒意,却从脚底缓缓蔓延至全身。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连狼狈的资格,都需要经过他冷静的评估与“处理”。
失重的瞬间被他托住,却也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两人之间那不可逾越的鸿沟,以及自己那被他轻易看穿的、试图隐藏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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