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半，闹钟在手机屏幕上轻轻震动。
季宁睁开眼，窗外的天色已经亮透，阳光从窗帘缝里斜斜落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先把窗帘拉开，让光线铺满整个房间 —— 昨晚睡前，她特意把窗帘留了条缝，就是想看看早上的银杏林。
楼下的银杏叶在风里轻轻晃动，像是在对她点头。
季宁把昨晚整理好的书包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手机、钥匙、钱包、学生证都在，才背上包，轻轻带上了门。
路过宿舍楼下的公告栏时，她看到几个人围在那里，好奇地走过去，发现是 “新生课程表领取通知”，旁边还有一张 “失物招领”，上面写着：黑色雨伞，拾于银杏路 29 号，联系人：许安舟。
季宁停了一下，心里莫名动了动。
那张路牌的照片拍得很干净，路牌上 “29” 这个数字，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让她想起第一天来学校时，许安舟帮她提行李箱路过这里的样子。
她拿出手机，想给许安舟发消息问是不是他拾到的，又觉得有点唐突，只好把手机塞回口袋，往教学楼走。
教学楼里已经有不少人。第一节是 “新闻采访与写作”，在传媒学院三楼。季宁到的时候，教室里还没坐满，她挑了个靠后的位置，靠窗，视野正好能看到外面的银杏树。
她把笔记本摊开，拿出昨晚许安舟借她的那支黑色中性笔，刚写了 “新闻采访与写作” 几个字，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先是一位气质干练的女老师，随后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 许安舟。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手表，手里拿着一叠讲义，走路时尽量放轻脚步，怕打扰已经坐下的同学。
季宁看到他，心跳突然快了半拍，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任课老师周清。” 讲台中央的老师微笑着开口，“旁边这位是你们的助教，许安舟，也是你们系大二的学长，以后课堂组织和作业批改，他都会帮忙。”
许安舟向大家点头致意，目光扫过教室，在季宁的位置停了两秒，才开口：“大家好，我会协助周老师做好课堂安排，要是有关于课程的问题，课上没来得及问，课下也可以找我。”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正式一点，但还是带着温和的暖意。
周清老师没有太多开场白，直接进入正题：“今天我们不讲理论，先来一次‘现场报道’的小练习。我会给大家一个临时题目，准备三分钟，然后上台做一个三十秒的口头报道。”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这么快就要上台啊？”
“临时题目会不会太难？”
“三十秒根本说不了几句话吧？”
议论声此起彼伏，季宁也有点紧张，手指攥紧了笔杆。
周清老师笑了笑：“新闻现场，往往没有那么多准备时间。今天只是让大家感受一下，不用怕出错。”
她转身把题目写在黑板上：开学第一天，银杏路 29 号。
看到题目，季宁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许安舟。他正好也朝她这边看过来，看到她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点鼓励的笑意，眼神里的沉稳让她莫名安心了些。
三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周清老师看了一眼名单：“我们先请季宁同学。”
季宁猛地抬起头，心脏 “咚咚” 跳个不停。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讲台中央，把手机计时器放在旁边，看着台下的同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记者季宁。今天我们在银杏路 29 号为您带来现场报道。新学期开始，这里迎来了许多新同学……”
话说到一半，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原本准备好的词一下子都不见了。
手心开始出汗，心跳也乱了拍，台下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落在她身上，让她浑身发紧。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她甚至能看到许安舟微微皱起的眉头。
就在这时，许安舟从后排走了上来，站在她身侧，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能听到：“别慌，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先描述你看到的画面，再讲一个你刚才观察到的细节，比如路牌的样子，或者路过的同学。”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落在她心里，让原本混乱的水面慢慢平静下来。
季宁点点头，重新看向窗外：“现在大家可以看到，阳光正好，银杏叶在光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黄色。刚刚我在楼下看到一位新生，她把行李放在路牌旁边，抬头拍照，手指还在调整手机角度，脸上带着一点点紧张，也有一点点期待……”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第一天自己站在路牌下的样子，还有许安舟帮她提行李的画面，心里有了更具体的画面。
“路牌上的数字‘29’很醒目，像是一个新的起点。在这里，我们会遇到新的同学、新的老师，也会遇到一个新的自己。我想，这就是开学的味道吧 —— 有陌生，有期待，也有一点点不安。但当我们看到彼此，那些不安就会慢慢被冲淡。”
计时器 “滴” 的一声响了。台下响起掌声，周清老师点点头：“第一次很不错。记住刚才那种‘看见什么就说什么’的感觉，这就是观察式报道的核心。”
季宁松了口气，走下台时，腿还有点软。
回到座位，她才发现后背已经微微出汗，许安舟正好回头看她，递来一张纸巾：“擦汗吧，刚才表现很好。”
“谢谢，也谢谢你刚才提醒我。” 季宁接过纸巾，小声说，指尖碰到他的指尖，又赶紧缩回来。
下课后，同学们纷纷围到讲台前，向周清老师和许安舟请教问题。
季宁收拾好东西，刚想离开，许安舟叫住了她：“你的笔。”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早上急着出门，居然又忘了带笔，刚才一直用的还是昨晚借他的那支。
许安舟把笔递给她：“先拿着用吧，等你买了新的再还我。”
“谢谢。” 季宁接过笔，忽然想起什么，“昨天的笔…… 我还没还你。”
“那支也送你了。” 许安舟笑了笑，眼角弯起，“多备一支没坏处，以后写笔记也方便。”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刚才你说的那个拍照的新生，细节很真实，我去年迎新的时候，也看到很多人在路牌下拍照。”
季宁点点头，把笔放进笔袋，低头收拾东西时，翻开新生手册，准备把课程表夹进去。
就在这时，一张浅黄色的便签从手册里滑出来，轻轻落在笔记本上。上面只有一句话：银杏路 29 号，周三午后。字迹干净利落，末尾没有署名。
她拿起便签，翻到背面，什么也没有。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 像是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却又不想被她发现。
她抬头看向教室门口，许安舟正好在和同学说话，侧脸对着她，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像是镀了层金边。
季宁把便签夹回新生手册，合上，深吸了一口气，心跳又快了起来。
中午，季宁去食堂吃了简单的午饭，然后直接去了图书馆。
她在检索区的电脑上查询了几本专业书，把索书号抄在纸上，刚走到书架前，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 许安舟。他手里拿着一本《新闻采访学》的英文版，看到她，脚步顿了顿：“你也来借书？”
“嗯，想找几本采访相关的书，看看案例。” 季宁点点头，手里的索书号被捏得有点皱。
“我正好刚看完这本，里面有几个新的报道分析，比你找的那本案例新一点。” 许安舟把书递给她，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撕下一角，写下几个关键词：“结构性采访、观察式报道、人物小传。” 他的笔尖顿了顿，“这几个是这门课常用的方法，你可以先从观察式报道练起，写你熟悉的人和事，比如…… 你早上在报道里说的银杏路 29 号。”
“比如那里？” 季宁脱口而出，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点期待，还有点紧张。
“对，比如那里。” 许安舟笑了笑，把纸条递给她，“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问我。我周三下午在图书馆值班，要是你有空，也可以过来，我带你看看新闻学院的资料室，里面有很多不错的报道合集。”
“好。” 季宁接过纸条，指尖碰到他的指尖，赶紧低下头，把纸条放进笔记本里，和之前画的银杏叶放在一起。
许安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把那本英文版的书推到她手边：“你先看这本，我去把我借的书还了，等会儿还要值班。”
“嗯，谢谢你。” 季宁点点头，看着他走向还书处，心里有点发烫。
她拿出手机，翻到和许安舟的聊天框，想问问便签是不是他放的，却又觉得不好意思，只好关掉对话框，拿起书认真看起来。
下午的时间在安静的阅读中悄悄溜走。临近傍晚，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外面刮起了风，雨点很快打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季宁收拾好东西，走到图书馆门口，看着外面的雨，有点犯愁 —— 她早上出门时没带伞，本以为今天会是晴天。
“没带伞？”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季宁回头，看到许安舟拿着一把黑色的伞走过来，伞面上还带着水珠。“我送你回宿舍吧，雨好像一时停不了。”
“会不会麻烦你？你还要值班吗？” 季宁问，有点犹豫。“我刚跟同事换了班，不麻烦。” 许安舟撑开伞，走到她身边，“走吧，雨越下越大了。”
两人并肩走进雨里。伞下的空间不大，他们靠得很近，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
季宁看着脚下的路，不敢抬头看许安舟，却能感觉到他的肩膀一直在往她这边靠，伞面也倾向她，他的半边袖子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你今天课堂上，为什么知道我卡壳了？” 季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想打破尴尬。“因为我第一次上台的时候，也忘词了。” 许安舟笑了笑，声音很轻，“当时我的老师跟我说，‘看见什么就说什么’，我只是把这句话转送给你。”
“那你今天说的‘观察式报道’，是不是也和银杏路 29 号有关？” 季宁又问，指尖抠着书包带。许安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那里是个观察人的好地方，很多新生都会在那里拍照，能看到很多不一样的情绪，很适合写观察报道。”
“比如你的故事？” 季宁半开玩笑地问，抬头看他。许安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神里带着一点认真：“比如我的，也比如你的。我第一次注意到你，就是在银杏路 29 号，你站在路牌下，抬头看银杏叶的样子，很安静，也很专注。”
季宁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赶紧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水洼，不敢再说话。
雨还在下，路边的银杏叶被雨水打湿，颜色显得更加鲜艳。
快到宿舍楼下时，雨势终于小了一些。许安舟把伞往她那边倾了倾，自己的肩膀已经湿了一大片。
“你周三下午有课吗？” 他忽然问。
“有一节选修，下午四点就结束了。” 季宁回答，声音有点小。“那我周三下午四点半在图书馆门口等你？带你去资料室。” 许安舟说，眼神里带着一点期待。
“好。” 季宁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伞，“伞你先拿着，我明天还你。”“不用，你先拿着用，周三见面的时候再还我就行。”
许安舟笑了笑，“快上去吧，别感冒了。”
“嗯，你也赶紧回去换件衣服，别着凉了。” 季宁点点头，转身跑进宿舍楼，直到进了电梯，才敢拿出手机，看着和许安舟的聊天框，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她翻开新生手册，拿出那张浅黄色的便签，心里忽然明白，周三午后，或许不是一个巧合。
回到宿舍，季宁把伞撑开晾好，坐在床边，拿起便签看了很久。
她打开和许安舟的聊天框，打下 “便签是不是你放的” 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只发了一句：“今天谢谢你送我回宿舍，你也早点休息，别感冒了。”很快，对面回复：“不客气，你也早点休息。周三见。”
季宁看着回复，笑了笑，把便签夹回新生手册，合上本子，心里像被雨水洗过一样，干净又温暖。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银杏叶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温柔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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