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离开后，季云深在办公室里呆坐了整整一个小时。
雨声渐歇，阳光从云层缝隙中透出，在他苍白的指节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下意识摩挲着那本《数论导引》粗糙的封面，被划破的扉页像一道陈年伤疤。
手机在寂静中响起，是学会秘书处发来的正式邮件——关于下周国际研讨会的议程安排。在“特别演讲”一栏，赫然写着：
“沈墨教授 - K猜想的完整证明及十年研究回顾”
十年。
这个词像针一样扎进季云深的心里。原来沈墨一直记得，记得他们一起在那个闷热的夏夜，在办公室的白板上写下的第一个公式。
“老师，如果我们真的证明了K猜想，你会和我一起站在领奖台上吗？”
记忆中青年的眼睛亮得惊人，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
季云深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上的裂痕。这道裂痕是他亲手划下的，在那个得知张氏集团威胁的下午。一笔一划，都是决绝。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
进来的是项目组最年轻的博士生林薇，她手里拿着两份精致的邀请函，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季教授，这是沈教授让我转交给您的。”她将其中一份放在桌上，又举起另一份，“这份是给我的！真没想到我这样的新生也能受邀......”
季云深的目光落在邀请函上。深蓝色的底，烫金的数学符号，右下角是沈墨的亲笔签名。
“他......还说了什么吗？”
“沈教授说，希望您务必到场。”林薇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他说......有些答案，您会在那里找到。”
答案？
季云深的手指微微颤抖。他还能期待什么答案？十年前是他亲手推开了一切，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寻求解释？
林薇离开后，他打开邀请函。里面除了一般流程外，还夹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沈墨熟悉的笔迹：
“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永远是你的。
——墨”
永远。
这个词太过沉重，沉重到季云深几乎承受不住。
他拉开抽屉，取出那个锁着旧物的铁盒。钥匙转动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开启一个被封存的时空。
盒子里没有多少东西：几份泛黄的手稿，一张被撕碎又仔细粘贴好的照片，还有一枚简单的银质书签。
照片上，年轻的沈墨从身后搂着他的肩膀，在A大的樱花树下笑得灿烂。那是他们唯一一张合照，在分手那天被他撕成了碎片，又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一点点拼回原状。
书签上刻着一行小字：“愿为星火，灼夜不息。”——那是他送给沈墨的毕业礼物。
原来他从未真正放下。
就像沈墨说的，不是所有旧习惯，都值得保留。但有些东西，早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无法割舍。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在邀请函的烫金字体上跳跃。季云深轻轻抚摸着那个“墨”字，仿佛能透过纸背感受到书写者的温度。
十年前，他选择了放手。
十年后，他是否还有勇气走向那个为他保留的位置？
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来电显示是他在医院的定期复查提醒。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提示，季云深忽然想起医生上个月的嘱咐：“季教授，您的心脏情况不太乐观，需要尽快决定是否手术......”
他缓缓拿起那张深蓝色的邀请函，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眼睛。
也许，是时候寻找一些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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