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助对象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住在偏远的县城。出发那天清晨，季云深在书房整理带给少年的书籍，沈墨在检查药盒和氧气袋。
“真的不用我陪？”沈墨第五次确认，眉头紧蹙地看着季云深略显苍白的脸色。
季云深轻轻摇头，将最后一本《数论导引》放入纸箱。这是沈墨当年用的那本，页边写满了批注，他希望这些笔记能帮到那个热爱数学的少年。
列车驶出城市，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开阔。季云深望着掠过的田野，想起很多年前带沈墨去参加学术竞赛的旅途。那时青年紧张得一直攥着衣角，他只好一路讲解数学题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老师，”少年时的沈墨曾在下车前问他，“如果有一天我迷路了，你会找到我吗？”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揉了揉少年的头发：“你不会迷路。”
而现在，他们都在寻找着更多可能迷路的年轻灵魂。
县城的小站简陋而安静。少年和母亲早已等在站台上，冻得通红的脸上写满期盼。见到季云深时，少年局促地鞠躬，眼睛却紧紧盯着他手中的书箱。
“陈星同学？”季云深温和地问。
少年用力点头，双手接过书箱时微微发颤。他的母亲在一旁不停道谢，眼角闪着泪光。
回程的列车上，季云深收到少年发来的短信：“季教授，我会成为像您和沈教授一样的数学家。”
暮色中的田野被夕阳染成金色，远山如黛。季云深望着窗外，忽然听见隔壁车厢传来熟悉的琴声——是《黄河》的片段。
他循声而去，看见沈墨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指尖在简易电子琴上跳跃。
“不放心。”沈墨停下演奏，耳根微红，“所以买了下一班车的票。”
列车穿过隧道，光影在车厢里流转。季云深在沈墨身边坐下，琴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舒缓的慢板。
“基金会收到第一笔大额捐赠，”沈墨轻声说，“来自张氏集团。”
琴音如水荡漾。季云深望向窗外，最后一抹夕阳正沉入地平线。
“他们想用这种方式弥补。”沈墨的指尖流淌出几个清澈的音符，“我接受了。”
列车轻轻摇晃，像岁月的摇篮。季云深闭上眼，让琴声包裹着自己。那些沉重的过往，似乎都在这旋律中渐渐释然。
夜色渐深时，他们回到熟悉的城市。站台的灯光将影子拉得很长，沈墨一手提着书箱，一手稳稳扶住他。
“下周要去见第二个资助对象，”沈墨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温柔，“在江南。”
街灯次第亮起，照亮回家的路。季云深望着前方温暖的灯火，轻轻点头。
这一次，他们终于可以并肩而行，去照亮更多年轻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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