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远行

基金会的春季项目需要有人去西部考察，沈墨在早餐时提起这件事，语气谨慎得像在拆解一个精密的数学证明。

"要去多久？"季云深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的杯耳。

"一周。"沈墨将剥好的水煮蛋放进他的碟子里，"如果你不想我去......"

"去吧。"季云深轻声打断他，"那些孩子需要你。"

晨光透过厨房的窗，在沈墨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他沉默地整理着药盒，将每一顿的药分装得一丝不苟。

"每天的视频通话，"季云深突然说，"改到晚上吧，你那边天黑得晚。"

沈墨的动作顿了顿，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好。"

出发那天清晨，季云深在书房整理行李。他悄悄在沈墨的行李箱夹层放了一本《数论导引》，扉页上有一行新添的小字："愿数学照亮每一个远方。"

机场送别时，沈墨反复检查他的药盒："不舒服就立即联系陈医生，我跟他打过招呼了。"

"我不是孩子了。"季云深替他理正领带。

"可你是我的。"沈墨轻声说，在他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飞机划过天际，带走一片云彩。季云深独自回到家中，发现沈墨在冰箱上贴满了便签：

"周三复诊"

"雨天别忘带伞"

"阳台的薄荷每天浇半杯水"

书房里，那盆薄荷果然又长高了些。嫩绿的叶片舒展着，像在等待远方的消息。

第一晚的视频通话，沈墨的背景是简陋的招待所。他兴奋地展示着白天拍的照片：孩子们在土坯房里演算，眼睛亮得像暗夜里的星。

"他们需要更多的书，"沈墨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一位真正的老师。"

季云深望着屏幕上沈墨被晒伤的脸颊，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青年也是这样满怀热忱地谈论数学的理想。

原来有些初心，从未改变。

第三天，季云深在整理书架时发现了一个旧纸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这些年来他发表的所有论文，每一本的扉页都有沈墨的批注：

"这个证明可以更简洁"

"此处引理值得深究"

"想起老师当年的指导"

箱底压着一封泛黄的信，是沈墨十年前写给他的，却从未寄出：

"老师，今天我解出了K猜想的关键步骤，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无论你在哪里，数学永远是我们对话的语言。"

暮色透过书房的窗，将信纸染成暖金色。季云深轻轻抚过那些字迹，仿佛能触摸到十年光阴里无声的守候。

视频通话的提示音在此时响起。屏幕那端，沈墨站在一片灿烂的星空下，身后是孩子们围坐的身影。

"我们在上夜课，"沈墨将镜头转向夜空，"看，北斗七星。"

星辰在镜头里闪烁，像无数双渴望的眼睛。季云深望着屏幕里沈墨被星光点亮的侧脸，轻声说：

"等你回来，我们商量一下支教的事。"

沈墨愣住了，眼底渐渐漾开温柔的笑意。孩子们好奇地凑过来，镜头里挤满了一张张稚嫩的脸。

"季教授说要来给你们上课。"沈墨对孩子们说。

欢呼声透过听筒传来，惊起了夜宿的飞鸟。季云深望着屏幕上欢腾的景象，忽然觉得这个春天格外温暖。

有些远行，是为了更好的归来。

而他们，正在通往彼此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