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海平线尽头泛起一抹金色，像有人将一杯63℃的温牛奶倾倒进深蓝色伞面，暖意迅速晕染开来。
虞星晚十指紧紧扣住沈砚的手掌，指节因血液的冲刷而微微发胀，却迟迟没有人愿意松开。面包车的收音机里传来主持人沙哑的声音："……63℃网站服务器被毁，嫌疑人仍在逃，警方呼吁市民提供线索。"沈砚伸手按下电源键，世界顿时归于寂静，只剩潮声与心跳交织在一起。这是第一次，他的心跳不再伴随着倒计时的冷酷节奏。
陆星野掰过后视镜对准自己，镜子里映出焦黑的衣领与疲惫的眼角。"接下来去哪儿？"他低声自问，声音里满是无奈，"身份证、银行卡、手机——全是假数据，连名字都是剧本编排出来的。"
顾雪砚将耳环当掉，换来了四杯速溶咖啡和一沓现金，总计两千三百块。她晃了晃手中的钞票，语气轻得像一声叹息："先吃早餐，再找工作，然后——活过来。""活过来"三个字在空气中轻轻落下，却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上，生疼却又透着光。
清晨六点，旧城区巷口的豆浆店里白炽灯管嗡嗡作响。铁勺刮过铁锅，豆香蒸腾而起。四人围坐在塑料小桌旁，桌面裂纹纵横交错，像是被粗暴撕碎又拼起来的残片。虞星晚捧着热豆浆，指尖被烫得发红，却舍不得放下。"真奇怪啊，"她低声说道，语调温和，"以前喝63℃的牛奶是为了完成任务，现在喝70℃的豆浆，却是为了自己。"
沈砚用一次性小勺搅动糖粒，一圈又一圈，动作细致而机械。"味觉回来了，我才意识到，这不是代码，"他说完停顿片刻，糖粒撞击勺壁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为他们的自由配上了第一段BGM。
豆浆店里的电视正播放早间新闻，记者的嗓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沈氏集团股价开盘暴跌，旗下'情绪农场'项目涉嫌非法人体实验，董事会集体接受调查。"镜头扫过贴着封条的沈氏大楼玻璃幕墙，沈砚抬眼望去，屏幕上那个被记者包围的中年女人正是他的母亲，发丝凌乱，口红脱落失色。他面上无波，指尖却猛地收紧，塑料勺柄"啪"的一声断裂。虞星晚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声问道："要回去看看吗？"
"不。"沈砚把断勺丢进垃圾桶，声音沙哑却坚定，"我要她接受审判，但不是以儿子的身份。"他的语气像卸下了十年的枷锁，沉重却又自由。
上午九点，四人站在二手手机店的柜台前。老板打着哈欠递来四台旧款智能机，"不记名，现金交易，送一张预付费卡。"沈砚开机时，系统提示音的冰冷女声取代了曾经熟悉的007铃声。顾雪砚率先嗤笑出声，"原来'Hello'也能这么好听。"他们互相保存号码，随意排列却充满新生的仪式感——
NO.1 沈砚
NO.2 虞星晚
NO.3 顾雪砚
NO.4 陆星野
午后，江边废弃的码头风夹着咸腥味扑面而来。四人把手里的面包车钥匙扔进海里，看铁片沉入淤泥，溅起一片气泡。陆星野从口袋掏出学生证，撕成两半，纸屑随风飘散。那张泛黄乐谱被沈砚点燃，火苗舔舐着五线谱，音符在火焰中扭曲、消失。"以后，想唱什么就唱什么，"他说完抬头看向远方，灰烬随潮水悄无声息地漂走。
黄昏，旧城区张贴栏前，顾雪砚贴上一张手写告示：【四人乐队招募演出场地，风格不限，联系方式138xxxx】。她回头眨眨眼，调侃道："会乐器吗？"陆星野耸耸肩，"钢琴十级，但只想弹给自己听。"虞星晚笑嘻嘻道："我会打节拍，63次/分，稳得很。"沈砚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空气，像是在摸索看不见的琴键，"我想试试，不为观众演奏的感觉。"夕阳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像是重新握回自己手里的四条命运线。
深夜，廉价旅馆走廊弥漫着霉味。四人开了两间相邻的房间，门牌号分别是63与64，巧合得有些刺目。虞星晚洗完澡，穿着新买的粉色兔子睡衣，蹲在窗边擦头发。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沈砚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手里端着两桶泡面，"红烧牛肉还是老坛酸菜？"
"63℃的有吗？"她开玩笑地问。
"先泡，再等三分钟，就行。"他轻笑着，把红烧牛肉递给她，侧脸被自动售货机的荧光照得柔和无比。虞星晚忽然伸手拽住他T恤的下摆，语气认真："沈砚，我们算是在谈恋爱吗？"他愣了半秒，耳尖泛红，回答得一丝不苟："不算。"
"啊？"
"得先约会，看电影，逛街，送花，然后告白——流程不能省。"
虞星晚忍不住笑出声："那明天开始，一项一项来。"
"好，从一起看日出开始。"他指了指窗外，补充道："明早4:47，天气查好了。"
凌晨4:30，闹钟刚响起就被按掉。两人蹑手蹑脚溜出旅馆，街灯昏黄，早点铺升起缕缕白雾。他们走到江堤，天空还是黛青色，风中带着湿润的水汽。沈砚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塑料野餐垫铺在水泥堤岸，"暂时将就一下，没预算买折叠椅。"
虞星晚盘腿坐下，看他从口袋里掏出两罐速溶咖啡，拉环"咔"的一声打开，热气混着廉价奶精的味道弥散开来。第一缕阳光跃出地平线时，他忽然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掌心温度刚好63℃。她侧头看去，他正凝视远方的日出，睫毛被镀成了金色，轮廓柔和似画。
"沈砚。"
"嗯？"
"我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
"第二步——约会完成，可以告白了。"她语气调皮，眼神却带着几分期待。
沈砚愣住了，耳尖瞬间红透，却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公交车票，面值2元。"虞星晚，"他的声音低哑却认真，"我所有的开始只剩下这张车票，和63℃的心跳。所以……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完剩下的路？"
阳光完全跳出水面时，金色洒满两人全身。她伸手与他十指相扣，笑着说："好啊，男朋友。"
上午8:03，旅馆走廊里传来阵阵吵闹声。顾雪砚顶着鸡窝头开门，看见沈砚背着粉色兔子背包，虞星晚手里拎着豆浆、油条、茶叶蛋，还有一朵用塑料袋扎成的"花"。"早安！"虞星晚笑容灿烂得胜过日光，"我们谈恋爱了！"
顾雪砚愣住一秒，随即尖叫穿透整条走廊。陆星野揉着眼睛探头："吵什么……"话未说完，便被顾雪砚抓着手臂转圈，"他们谈恋爱了！真的谈恋爱了！"
走廊尽头窗户敞开，初夏的风吹进来，裹挟着梧桐花香。没有剧本，没有倒计时，只有真实且滚烫的心跳，63次/分，与日出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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