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着那张滚烫的银行卡,谭叙梅几乎是跑着回到出租屋的。
楼道里静悄悄的,她快步走到自己房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进屋,反手就锁上了防盗门。
合租的室友大概不在,屋里一片死寂。她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大口喘着气,手心里全是汗,那张薄薄的卡片边缘几乎要嵌进肉里。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不是因为喜悦,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近乎恐慌的不知所措。
巨额数字在脑海里反复闪现,像是一场极尽奢靡的幻梦,但理智又在尖叫着提醒她这背后的代价。
她谭叙梅是虚荣,是渴望摆脱这一地鸡毛的窘迫,但她还没到要卖掉自己的地步。
不行,必须还回去!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仿佛慢一秒,自己就会被这唾手可得的财富腐蚀,会失去那点仅存的、支撑着她在这座城市硬撑下去的可怜骨气。
她冲到床边,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摸出手机,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
她翻开通讯录——那个没有存储姓名、却早已刻进脑子里的号码。
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奔赴刑场般决绝,她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
每一声等待音都敲在她的神经上。
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接、几乎要松一口气挂断时,电话通了。
“喂?”
还是那个低沉慵懒的声线,但这一次,背景音很安静,似乎还带着一丝…
不易察觉的期待?
谭叙梅的心脏猛地一缩,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疏离,甚至带着点不耐烦:“是我,谭叙梅。”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像是早有预料,又像是满意她的主动。
“嗯。想通了?”吴世勋的语气带着笃定的意味,仿佛她这只猎物终于落网。
谭叙梅忽略掉他话里的暗示,硬邦邦地说:“明天下午三点,‘转角’咖啡馆,地址我发你。有事说。”
根本不给对方回应的时间,她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然后飞快地将咖啡馆的定位发了过去——那是她下班路上会经过的一家平价咖啡馆,环境一般,但足够安静,也足够…
划清界限。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脱力般瘫坐在床上,手机从汗湿的手中滑落。
明明只是打了个电话,却像打了一场硬仗。
与此同时,市中心顶层公寓里。
吴世勋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屏幕,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小钥匙扣终于主动咬钩了。
他心情颇好地晃到衣帽间,开始挑剔地挑选赴约的行头。
不能太正式,显得刻意;也不能太随意,失了身份。最后选了一件浅灰色的羊绒针织衫,搭配休闲长裤,看似随性,却处处透着精心。
手机响起,是唐乐澄。
“勋哥,干嘛呢?晚上老地方,新来了几个模特,盘亮条顺……”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嬉笑声。
“不去。”吴世勋对着镜子整理着衣领,语气轻松,“下午有约。”
“哟?”唐乐澄立刻来了精神,“有情况啊!哪个姑娘这么大面子,能让我们吴少拒绝派对?不会是…那个‘小钥匙扣’吧?”
吴世勋“嗯”了一声,没否认。
“我靠!真让你搞定了?”
唐乐澄在那边大呼小叫,“可以啊勋哥!怎么样,哥们儿查的信息准吧?是不是得请客?”
“准什么准。”吴世勋笑骂了一句,但语气里并无责怪,“约了咖啡馆,估计是…想明白了。”
他自动将谭叙梅的主动邀约解读为屈服,或者说,是一种他习以为常的、基于他财富和身份的必然选择。
“咖啡馆?啧,挺纯情啊。行吧行吧,不打扰您约会了,预祝勋哥手到擒来!”唐乐澄坏笑着挂了电话。
吴世勋放下手机,看着镜中意气风发的自己,觉得一切都在按照他预设的剧本进行。
他甚至开始想象,待会儿谭叙梅见到他时,会是怎样一副羞涩又带着点讨好的模样。
下午三点差十分,吴世勋的黑色迈巴赫稳稳停在“转角”咖啡馆附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刻意迟到了几分钟,以一种驾轻就熟的姿态走进咖啡馆,目光迅速锁定了坐在最里面卡座的那个身影。
谭叙梅已经到了。
她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洗得有些发旧,低着头,双手捧着一杯白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玻璃杯壁。
没有精心打扮,甚至比前两次见面更显素净和…紧张。
吴世勋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带来一阵清冽的男士香水味。
“等久了?”他声音放得温和,试图营造一种亲昵的氛围。
谭叙梅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戒备和疏离。
“没有。刚来。”她语气平淡,没有任何他预想中的情绪。
吴世勋微微蹙眉,感觉气氛有点不对。
他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一杯手冲瑰夏,然后看向谭叙梅,试图找回主动权:“找我来,想说什么?”
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彼此的距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谭叙梅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但眼神里没有任何暧昧或动摇。
她放下水杯,伸手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动作干脆地推到吴世勋面前的桌子上。
是那张银行卡。
“这个,还你。”她的声音清晰,冷静,没有任何不舍或犹豫,“我不需要。”
吴世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看着桌上那张刺眼的卡片,又抬眼看向谭叙梅,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字面意思。”谭叙梅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吴先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的‘好意’,我承受不起。这卡里的钱,我一分没动。”
咖啡馆里流淌着轻柔的音乐,但他们这一桌的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吴世勋死死地盯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女孩。
他预想了各种开场,唯独没料到是这种直白的、毫不留情的拒绝。
他吴世勋送出去的东西,什么时候被人这样退回来过?
还是以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
“谭叙梅,”他几乎是咬着牙叫出她的名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很清楚。”
谭叙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就是在拒绝一份我消化不了的‘大礼’。”
她看了一眼吴世勋那杯刚送上来、还冒着热气的瑰夏咖啡,站起身,“如果吴先生真想帮我,就把这杯咖啡的钱付了吧,算我谢谢你这杯水。再见。”
说完,她不再看吴世勋那张阴沉得要滴水的脸,拿起自己那个磨损严重的帆布包,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馆。
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吴世勋僵在原地,看着对面那杯早已凉透的白水,和桌上那张被退回的银行卡,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巨大的挫败感猛地窜起。
他精心打扮,推掉约会,满怀期待地过来,结果就换来这么一句轻飘飘的“不需要”和一杯需要他付账的咖啡?
“该死!”
他低咒一声,拳头狠狠砸在铺着棉麻桌布的桌面上,震得杯碟哐当作响。
周围零星的目光好奇地投过来,他恶狠狠地瞪回去,那些目光又迅速缩了回去。
他靠在卡座沙发上,烦躁地松了松领口(虽然并没有系领带),感觉自己像个精心准备了盛大演出、观众却中途退场的蹩脚演员。
谭叙梅,这个看起来柔弱、虚荣、甚至有些窘迫的女孩,竟然一次又一次地出乎他的意料,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糟糕透顶!
但奇怪的是,在这极度的恼怒和挫败之中,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吴世勋心里某个角落,一种更加强烈的、名为征服欲的东西,却像野草般疯长起来。
很好,谭叙梅,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们之间,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