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朋最近的舞蹈练习遇到了瓶颈,一个连贯的腿部动作衔接总是做得不够流畅,带着一股自己都能察觉到的滞涩感。他省吃俭用请的那位按课时收费的舞蹈老师,在最近一次课上建议他多泡练习室,找找肌肉记忆。
这天下午,田雷难得没有通告,看郑朋对着手机里自己的练习视频蹙眉,便自告奋勇:“我陪你去练习室?”
郑朋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怀疑:“你去干嘛?给我当反面教材?”
田雷嘿嘿一笑,也不恼,伸手揉了揉郑朋的头发:“给你当人形扶手,或者…给你加油助威?保证不打扰你。”
郑朋租用的练习室不大,四面都是镜子,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汗水混合的味道。为了节省开支,他每次都尽量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练习,不敢有丝毫浪费。他换了舞蹈鞋,简单热身后,便对着镜子开始反复练习那个卡住的动作。音乐响起,他的身体立刻进入状态,每一个节拍都精准踩点,除了那个总也做不好的衔接。
田雷果然信守承诺,安静地靠坐在墙边,目光专注地追随着镜子里郑朋的身影。他看着郑朋一次次尝试,又一次次因为动作不完美而微微蹙眉,那执拗认真的样子,格外吸引人。
跳了将近一个小时,郑朋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他有些烦躁地停下来,撑着膝盖喘气。
“月月,喝点水。”田雷适时地递上拧开的矿泉水。
郑朋接过来喝了几口,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头紧锁。
田雷看着他疲惫又懊恼的样子,心里软成一片,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月月,你那个动作…能不能教教我?”
郑朋愣了一下,转过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教你?你?”他可是深刻记得田雷那惊人的肢体不协调程度,包饺子都能同手同脚,更别提跳舞了。
“嗯!”田雷却来了劲,站起身,走到郑朋身边,眼神真诚又带着点傻气的跃跃欲试,“你教我,我学学看。说不定你教一遍,自己就通了?”
郑朋被他这清奇的脑回路逗得哭笑不得,但看着他那副“我为月月分忧”的认真模样,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的纵容:“行吧,你别后悔。”
他放慢速度,拆解那个动作:“看好了,先抬左腿,划半圈,落地同时右脚后撤,重心转移,然后转身……”
田雷学着他的样子,努力调动自己那不太听使唤的四肢。他高大的身躯在做这些精细动作时显得格外笨拙,抬腿像抬杠,划圈像划船,转身时差点把自己绊倒,幸好郑朋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重心!田栩宁,重心要稳!”郑朋忍不住提醒,看着镜子里那个手忙脚乱、动作扭曲的高大身影,强忍着笑意。
田雷努力按照指示调整,但肢体僵硬得像刚组装好的机器人,动作完全变形,看起来又滑稽又可怜。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笨拙的模样,非但没有懊恼,反而转头看向郑朋,眼神里带着点无辜和理直气壮的依赖,摸了摸鼻子:“月月,这动作设计得不太合理,它针对我。”
郑朋看着他这副强行甩锅的样子,终于没忍住,弯起眼睛笑了出来,那笑容干净又明亮,驱散了之前所有的阴霾。他松开手,轻轻拍了一下田雷的胳膊:"是你自己四肢不协调,怪动作什么事?"
田雷看着他终于舒展的眉头和脸上的笑意,心里像被羽毛搔过,痒痒的,满满的。他也跟着傻笑起来,完全不在意自己刚才的笨拙表演,只觉得月月笑了,就值了。
郑朋看着他额角急出的细汗,眼神软了下来。他走上前,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放在田雷的腰侧,另一只手扶住他的手臂。
"这里,"郑朋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指导特有的耐心,指尖微微用力,帮他调整姿势,"发力点在这,不是用蛮力。你看,这样......"
田雷感受到腰间那只有力而温暖的手,身体先是一僵,随即在那轻柔却坚定的引导下,慢慢放松下来。他不再试图去记复杂的步骤,而是全心感受着郑朋手指的力度和方向。
"对,就这样,慢慢来......"郑朋靠得很近,呼吸几乎拂在田雷的耳畔。
在郑朋手把手的引导下,田雷竟然真的勉强做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虽然依旧僵硬,但至少顺序没错。
"月月,"田雷突然压低声音,带着点得意的狡黠,"我发现了,这动作的精髓就是要你贴着教。"
郑朋被他这话说得耳根一热,正要松开手,田雷却已经自己站稳,转身面对他,眼神亮晶晶的:"不过月月老师教得这么好,我得省着点学,不然以后都没理由让你这么教我了。"
"田栩宁!"郑朋被他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劲儿气得笑出来,作势要打他。
田雷笑着躲开,却又凑回来,认真地看着他:"说真的月月,你教我的时候,比刚才自己练的时候跳得还好看。"
这话让郑朋愣住了。他忽然意识到,在教田雷的过程中,他确实不再执着于那个动作的完美,而是更专注于每一个细节的发力与衔接。
田雷见他若有所思,又补充道,语气温柔:"所以月月,你别急。你跳得这么好,这个动作迟早都是你的。"
郑朋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四肢不协调,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安抚他的人,心头那点因为练习不顺而产生的烦躁彻底烟消云散。他轻轻"嗯"了一声,第一次真心觉得,这个瓶颈似乎也没那么难以跨越了。
他松开扶着田雷的手,转身面向镜子,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回放着刚才教田雷时强调的发力点和重心转移,那些细节在教导他人的过程中变得异常清晰。音乐再次响起,他随着节拍自然地舞动起来,到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衔接处,他摒弃了之前的急躁,腰腹核心收紧,腿部划出流畅的弧线,重心平稳过渡——
动作一气呵成。
连郑朋自己都愣了一下,镜子里那个身影终于不再滞涩。他还沉浸在方才那瞬间的流畅感中,就听见身边传来田雷带着惊喜的声音:
“好像…有点对了?”田雷有些不确定地问,眼神亮晶晶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郑朋。
郑朋看着他这副“求表扬”的样子,终于没忍住,弯起眼睛笑了出来,那笑容干净又明亮,驱散了之前所有的阴霾。他伸手轻轻捏了捏田雷的脸颊,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是是是,田老师指点得好,学生茅塞顿开。”
田雷被他这么一捏,反而更加来劲,顺势抓住他的手贴在胸口,眼神亮得惊人:“那月月老师要不要考虑给点实质性的奖励?比如......”
“比如请你吃楼下那家牛肉面?”郑朋挑眉,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转身开始收拾东西,“加肉加蛋,管够。”
田雷立刻像只被顺毛的大型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真的?那我要双份肉!”
“看你表现。”郑朋背对着他拉上背包拉链,嘴角却悄悄扬起。
语气是嫌弃的,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田雷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像被羽毛搔过,痒痒的,满满的。他也跟着傻笑起来,完全不在意自己刚才的笨拙表演,只觉得月月笑了,就值了。
“月月,你笑起来真好看。”他盯着郑朋,眼神又开始变得黏糊糊的,带着惯有的沉迷。
郑朋耳根微热,别开脸,重新看向镜子:“少废话。你自己再练一遍我看看。”
“啊?还练啊?”田雷立刻垮下脸,刚才那点成就感瞬间消失。
“当然,”郑朋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尾那颗小痣在灯光下显得有点狡黠,“田老师,刚才不是学得挺起劲吗?”
田雷看着自家月月这副灵动机敏的模样,心里又爱又痒,只能认命地继续跟自己的四肢较劲。练习室里回荡着不太成调的音乐声,郑朋偶尔的指导声,以及田雷时不时因为动作不协调发出的笨重声响和哀嚎。。
气氛却不再沉闷压抑。郑朋看着田雷那努力又笨拙的样子,觉得那个困扰自己的动作似乎也不再那么面目可憎。他甚至拿起手机,偷偷录了一小段田雷的“舞姿”,准备留作日后嘲笑他的黑历史。
当夕阳的余晖透过练习室高窗洒进来时,郑朋终于找到了那个衔接动作的流畅感,一遍通过,完美契合音乐。
他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真正轻松的笑容。
田雷靠着墙边坐下,额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他微微仰头闭了闭眼,呼吸还有些不平稳,显然是累着了。但当他重新睁开眼望向郑朋时,那目光依然专注而温柔,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
田雷靠着墙边坐下,额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他微微喘着气,看着郑朋收起舞蹈鞋,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跳好了?"
“嗯。”郑朋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递给他一瓶水。
田雷接过水,没急着喝,而是侧过头,看着郑朋被汗水浸湿却发着光的侧脸,低声说:“月月,你跳舞的样子,真带劲。”
郑朋斜睨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抬起胳膊,用汗水浸湿的袖子蹭了蹭田雷同样汗湿的额头。
笨拙的陪伴或许解不开所有技术的难题,但却能轻易融化心底的焦躁。在这个弥漫着汗水味的练习室里,他们又一次用彼此最熟悉的方式,成为了对方疲惫时刻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