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夜晚来得越来越早。窗外是都市永不疲倦的喧嚣,窗内,出租屋里却亮着一盏歪斜的台灯,晕开一小圈温暖昏黄的光晕。
郑朋盘腿坐在床上,腿上摊着那本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心渊》剧本,旁边放着他那个专属的陶杯,里面是田雷刚给他倒的热水。他看得认真,眉头微微蹙起,指尖偶尔在纸页边缘的批注上摩挲。新买的那件米白色羊羔绒卫衣衬得他侧脸柔和,在灯光下像一幅安静的剪影。这个名为沈渊的角色,内心比他刚拍完的陆深更为幽暗复杂,他正试图找到进入那个世界的缝隙。
田雷则靠坐在床的另一头,手里拿着平板,在看一个健身教程视频,耳机只戴了一边,留着一只耳朵时刻关注着身边的动静。他的目光时不时就从屏幕上移开,落在郑朋专注的侧脸上,看着灯光勾勒出他鼻梁的线条和眼睫垂下的阴影,眼神便会不自觉地变得迷离、柔软,仿佛看多久都看不够。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郑朋偶尔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和平板视频里隐约传来的、教练指导动作的模糊声音。
过了一会儿,田雷感觉视频有些无聊,便摘下耳机,放下平板。他悄悄地挪动身体,凑到郑朋身边,肩膀挨着他的肩膀,下巴几乎要搁到他的颈窝里,像只寻求关注的大型犬。
“月月,”他压低声音,气息拂过郑朋的耳廓,“新本子难啃吗?歇会儿,眼睛累。”
郑朋正试图理清沈渊某一处矛盾的行为动机,被他打扰,有些不耐烦地用手肘往后顶了他一下,力道不重:“别闹,这个沈渊比陆深还麻烦。”
田雷却不依不饶,手臂从身后环过来,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柔软的新卫衣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月月,好香。”他闷闷地说,声音带着点耍赖的鼻音,“沈渊再麻烦,还能有我们月月心思难懂?”
郑朋被他搂得身体微微后仰,剧本都看不进去了。他无奈地放下剧本,侧过头,看着那颗埋在自己肩窝里的毛茸茸的脑袋,叹了口气:“田栩宁,你几岁了?”
田雷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理直气壮:“三岁。”说着,还故意用脑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月月哥哥,陪我玩嘛。”
这声“月月哥哥”叫得郑朋耳根一热,心里那点不耐烦瞬间被一种奇异的、被依赖的满足感取代。他伸出手,不是推开,而是用手掌轻轻捂住了田雷靠得太近的嘴,指尖能感受到他唇瓣的柔软和呼出的热气。
“闭嘴。”郑朋的语气带着点嗔怪,眼神却没什么威慑力,“我看完这一段。”
田雷被他捂着嘴,也不挣扎,反而伸出舌尖,极快地在郑朋的掌心舔了一下。
湿热的触感吓得郑朋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他瞪大眼睛看着田雷,脸上浮起一层薄红:“你……!”
田雷得逞地嘿嘿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眼神里全是狡黠和满足。他重新搂紧郑朋的腰,得寸进尺地要求:“那月月念给我听好不好?我想听你念台词。”
郑朋看着他这副无赖样子,知道自己今晚这剧本是看不消停了。他瞪了田雷几秒,最终还是妥协地重新拿起剧本,没好气地问:“想听哪段?”
“随便,月月念的都好听。”田雷立刻调整姿势,从背后将郑朋整个圈进自己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前,下巴轻轻搁在他的发顶,一副准备好享受的架势。
郑朋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坚实温度和心跳,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回剧本上。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低声念一段沈渊的内心独白。他的声音原本清润,在刻意压低放柔后,更多了一种沉静的质感,像夜色下的溪流,缓缓淌过听者的心田。
田雷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感受着。耳边是月月好听的声音,鼻尖是他发丝的清香,怀里是他温软的身体。他觉得这一刻,幸福得像拥有了全世界。
郑朋念了一段,停下来,侧头问:“行了吧?”
田雷搂紧他,摇头:“不行,还要听。月月念得比广播剧还好听。”
“得寸进尺。”郑朋轻哼一声,嘴角却微微勾起,继续往下念。
静谧的夜晚,灯光温柔,相拥的体温交融,低沉悦耳的朗读声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回荡,构成了一幅无比温馨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郑朋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疲惫。田雷察觉到,轻轻抽走他手里的剧本,柔声道:“好了,月月,累了就睡吧。”
郑朋确实有些困了,他靠在田雷怀里,懒洋洋地不想动弹,甚至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田雷的胸口,像只寻找最舒适姿势的猫,发出模糊的鼻音:“嗯……哥哥抱我去关灯……”
这声自然而然的哥哥和软糯的请求,让田雷的心软成了一滩水。他小心翼翼地抱着郑朋,将他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才起身去关了灯。
黑暗中,两人像往常一样紧密相贴。田雷习惯性地将郑朋搂在怀里,手臂环着他的腰,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
然而,半夜时分,田雷被怀里人不安的扭动和急促的呼吸惊醒。他睁开眼,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到郑朋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无声地挣扎着什么,显然是陷入了噩梦。
“月月?月月?”田雷轻轻拍着他的脸颊,声音带着焦急,“醒醒,月月,做噩梦了?”
郑朋猛地睁开眼,瞳孔在黑暗中有些涣散,带着未散的惊恐。他急促地喘息着,看到近在咫尺的田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下子扎进他怀里,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身体微微发抖。
“雷……田栩宁……”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极少见的脆弱,“我……我梦见……”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我在呢。”田雷心疼得要命,赶紧将他紧紧抱住,一只手不断轻拍他的后背,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是梦,都是梦,不怕,月月不怕,我在这儿呢。”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安抚的话语,用体温和拥抱传递着安全感。郑朋在他怀里慢慢平静下来,但手臂依旧搂得很紧,脸埋在他颈窝,不肯抬头。
“梦见什么了?跟我说说?”田雷低声问,指尖轻轻梳理着他汗湿的鬓发。
郑朋沉默了一会儿,才用带着浓重鼻音、委屈极了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梦见……你不见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说着,手臂又收紧了些,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到处都是黑的……就我一个人……”
田雷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低下头,嘴唇贴在郑朋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又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
“傻月月,”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我怎么会不见?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一直陪着你。”他保证着,用最朴素的言语许下最重的承诺,“你看,我是不是在?是不是抱着你?嗯?”
郑朋在他一声声的安抚和实实在在的拥抱中,终于彻底从噩梦的余悸中挣脱出来。他轻轻“嗯”了一声,身体不再发抖,但依旧依赖地窝在田雷怀里,小声要求,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娇气:“……那你再抱紧一点……”
“好,抱紧。”田雷立刻收拢手臂,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还要亲一下……”郑朋得寸进尺,仰起脸,在黑暗中寻找田雷的嘴唇。
田雷毫不犹豫地低头,准确地捕捉到那片柔软,给予了一个温柔、绵长而充满安抚意味的吻。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有无尽的怜惜和“我在这里”的笃定。
一吻结束,郑朋的心跳和呼吸都平复了下来。他重新窝回田雷的怀里,手臂依旧搂着他的脖子,腿也缠了上去,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巴着他不放。
“田栩宁,”他的声音还带着点鼻音,但已经恢复了平日的语调,只是更软,“你不准比我早睡。”
“好,你睡着我再睡。”田雷纵容地答应。
“也不准偷偷松开我。”
“不松开,一直抱着。”
“脚冷……”
田雷立刻用自己温热的脚掌覆上他微凉的脚,轻轻摩挲着。
郑朋似乎满意了,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田雷就听到了他重新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黑暗中,田雷睁着眼睛,感受着怀里人全然的依赖和信任,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柔情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知道月月内心深处有着不为人知的不安,而他,愿意成为驱散所有噩梦和黑暗的那盏灯,那个永远可以停靠的港湾。
他低下头,在郑朋熟睡的额头上印下最后一个轻吻,用气声低语:
“睡吧,月月,我守着你。”
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但出租屋里,相拥而眠的两人,却拥有着足以照亮彼此梦境的光芒。这个夜晚,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而惊醒,却也因毫无保留的依赖与安抚,而变得更加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