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很简单。”
昏暗的仓库里,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那盏摇曳的白炽灯,将围坐在圆桌旁的七个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扭曲的鬼魅。说话的是一个戴着空白面具的男人,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冰冷而怪异。
“你们七人中,有六个是‘说谎者’,一个是‘真相持有者’。”
蒲熠星感到自己的掌心在出汗。他的左手边坐着郭文韬,两人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他们是追踪“谎言俱乐部”这个地下组织来到这里的。这个俱乐部以举行高风险的谎言游戏闻名,但眼前这场,显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游戏共七轮。每轮,‘真相持有者’必须说一句真话,而‘说谎者’必须说一句假话。其他人进行投票,找出你认为的‘真相持有者’。”面具人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找对了,游戏结束,所有人安全离开。找错了……”
他顿了顿,灯光配合地闪烁了一下。
“被误投出的‘说谎者’将受到惩罚。而如果七轮后仍未找出‘真相持有者’,所有人……都将接受终极惩罚。”
空气中弥漫起恐惧的气息。蒲熠星快速扫视着其他五名参与者:紧张搓手的中年男人,不断吞咽口水的年轻女人,面无表情的老者,眼神躲闪的时髦女郎,还有一个强作镇定的壮汉。
他和郭文韬是警察,但在此刻,他们只是游戏中的两个编号——蒲熠星是3号,郭文韬是4号。
“第一轮,开始。从1号开始陈述。”
1号中年男人声音发颤:“我……我是个会计。”
投票开始。蒲熠星和郭文韬都投了看起来最可疑的5号时髦女郎。结果公布——5号高票出局。
“投票错误。5号,说谎者。惩罚,执行。”
灯光骤灭,一声短促的惨叫后,当灯光再次亮起,5号的座位已经空了,只留下地上一道拖曳的痕迹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第二轮,2号年轻女人:“我……我养了一只猫。”
蒲熠星注意到她在说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一个经典的紧张信号。但郭文韬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腿,示意他看6号壮汉,那人在听到陈述时,嘴角有一丝极细微的抽动。
投票结果,6号被投出。
“投票错误。6号,说谎者。惩罚,执行。”
又一声惨叫,又一个空位。
游戏在死亡的气息中继续。每一句看似平常的陈述都变得生死攸关。“我喜欢吃辣。”“我出过国。”“我害怕蜘蛛。”……真真假假,虚实难辨。
第三轮,轮到3号蒲熠星。他深吸一口气:“我和4号是朋友。”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一句模棱两可的真话。在任务关系上,他们确实是搭档,是“朋友”。
投票时,蒲熠星感到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和郭文韬都投了1号中年男人。结果,1号被投出。
“投票正确。1号,真相持有者。”
灯光大亮,面具人发出刺耳的笑声:“恭喜!游戏结束!”
幸存下来的四个人——蒲熠星、郭文韬、2号年轻女人、7号老者,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面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但是……还有一个隐藏规则。”他的声音变得更加诡异,“每当一个‘真相持有者’被找出,游戏并不会结束,而是会……重新开始。在新的六人中,会产生一个新的‘真相持有者’和五个‘说谎者’。”
灯光再次昏暗下来,比之前更加幽深。
“现在,第二轮游戏,开始。从2号开始陈述。”
绝望笼罩下来。这不是一场游戏,而是一场循环的屠杀!
2号年轻女人几乎崩溃:“我、我是独生女!”
蒲熠星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在观察,在分析微表情,在寻找逻辑漏洞。但郭文韬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从刚才开始就异常沉默,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投票时,2号被高票投出。
“投票错误。2号,说谎者。惩罚,执行。”
年轻女人的哭喊声被黑暗吞噬。
现在只剩下三个人:蒲熠星、郭文韬、7号老者。
“第三轮,从3号开始。”
蒲熠星看着郭文韬,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调查。”这是一句真话,但他希望被当成假话。他在试探,也在保护。
7号老者浑浊的眼睛扫过他们,嘶哑地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轮到4号郭文韬了。他抬起头,看向蒲熠星,眼神复杂得让蒲熠星心头一紧。
“我……”郭文韬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敲在蒲熠星的心上,“我不是警察。”
时间仿佛凝固了。
蒲熠星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不是他们预设的台词!郭文韬在说什么?他不是警察?那他是……
7号老者发出低沉的笑声,指向郭文韬:“我投4号!他在说谎!他肯定是警察!”
蒲熠星的心脏狂跳。逻辑上,如果郭文韬是“说谎者”,那么“我不是警察”就是假话,意味着他是警察,这与事实相符。但如果他是“真相持有者”……不,不可能!他们的任务就是一起潜入调查!
除非……
一个冰冷的念头窜入蒲熠星的脑海。除非郭文韬从一开始,就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参与这次任务。或者说,他有着连蒲熠星都不知道的、更深层的身份。
“3号,请投票。”面具人催促道。
蒲熠星看着郭文韬,郭文韬也回望着他,眼神里有歉意,有决绝,还有一种他看不懂的深意。
如果投郭文韬,他是“真相持有者”则游戏继续,他是“说谎者”则被惩罚。
如果投7号,若7号是“真相持有者”则游戏继续,若7号是“说谎者”……
他忽然明白了郭文韬的用意。这是一场用生命做赌注的试探,逼他做出选择,也逼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现身。
蒲熠星缓缓抬起手,在郭文韬深沉的目光和7号老者笃定的眼神中,将手指向了——
7号。
“投票确认。7号,出局。”
灯光熄灭,但没有惨叫。当灯光再次亮起,7号的座位空了,而那个戴着空白面具的主持人,却站在了原来7号的位置上。
“真是……精彩的推理啊,蒲警官。”面具人,不,是老者的声音,只是不再嘶哑,而是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嘲讽。“你是怎么发现的?”
蒲熠星没有看他,目光依然锁定在郭文韬身上:“一个普通的老人,在连续经历死亡投票后,不可能还保持那种近乎愉悦的镇定。你的表演过头了。”他顿了顿,声音干涩,“现在,能解释一下了吗,文韬?”
郭文韬深吸一口气,避开了他的目光:“我是‘第七个说谎者’。”
“什么意思?”
“这个游戏,从来没有什么‘真相持有者’。”郭文韬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所有人,都是‘说谎者’。包括之前被投出去的那些人。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
蒲熠星感到一阵寒意:“那所谓的‘惩罚’……”
“是假的。他们只是被迷晕带走了。这是一场……对我的测试。”郭文韬终于看向蒲熠星,眼神痛苦而挣扎,“或者说,是对我们之间信任的测试。‘谎言俱乐部’的核心成员,从不相信真相。他们只相信,在绝境中,谎言才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而你……”蒲熠星的声音在颤抖。
“而我,是三年前被派来卧底的。我的任务,是取得他们的信任,打入核心。”郭文韬扯出一个苦涩的笑,“今天这场戏,是我最后的‘投名状’。他们让我看看,在生死关头,你,我最好的搭档,是会选择相信所谓的‘证据’和‘逻辑’,还是会选择……相信我。”
蒲熠星想起了郭文韬那句石破天惊的“我不是警察”。那是一个最高明的谎言——因为它用否定的形式,包裹了一个他必须隐藏的真相。而自己,在最后的关头,选择了相信他,而不是冷冰冰的逻辑。
头顶的灯光突然变得稳定而明亮,仓库的门缓缓打开。之前被“惩罚”带走的其他五个人,完好无损地站在门口,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老者,或者说,俱乐部的首领,鼓着掌走过来。
“恭喜你,文韬。你通过了最后的考验。也恭喜你,蒲警官,”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蒲熠星,“你证明了,在谎言的世界里,有时候唯一的真相,是感情。”
蒲熠星看着郭文韬,这个他以为熟悉无比的搭档,此刻却笼罩在一层他看不透的迷雾中。
游戏结束了。
但蒲熠星知道,他和郭文韬之间,某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他亲手找出了“第七个说谎者”,却也永远地,失去了判断真相的坐标。
在满是谎言的世界里,他该相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