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气大的仿佛能将泠音的下颚捏碎,眼睛如翠了冰的刀子一样直射进泠音的眼瞳,因为此时那柄被她悄悄藏起来的另一个三棱刃轮已经抵在了他的心口上。
安静的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谢烬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猛地将女主的手腕一翻迅速在女主的手臂上几穴处点了几下,顿时,一股酥麻感包围了泠音,那柄三棱刃轮也脱手了
谢烬突然冷笑:“就这点本事?”声音低沉,又带着无限威压“带回去严加看管。”声音不大,却清楚的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
不是刑架的铁锈,不是锁链的阴寒,而是某种更细腻、更沉重的金属——乌玄铁。
特制的镣铐不仅锁住了泠音的手腕脚踝,其内壁密布的微小钝刺,更随着她任何一丝轻微的动作,持续压迫着穴位,酸、麻、胀、痛,细密如蚁噬,不断侵蚀着她凝聚起来试图疗伤或冲关的内息。
她被关在一座完全由乌玄铁浇筑的囚笼里,笼子置于一座空旷军帐的中央。
帐内没有窗户,只有顶端一盏长明兽脂灯投下昏黄摇曳的光,将她的影子扭曲地打在冰冷的铁栏上。
琵琶骨处的伤口已被简单处理,撒上了止血生肌的金疮药,但那对乌沉的钩子依旧贯穿其间,锁链另一端连接在笼壁最粗的两根铁栏上,长度仅容她在这方寸之地极其有限地移动。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异物存在于要害骨骼中的钝痛,提醒身为囚徒的现实。(至于武功谢烬并未下死手,似乎还有恢复可能)
她没有试图去挣扎那锁链,也没有浪费力气去冲击镣铐。那是徒劳。谢烬既然敢用这种方式锁住她,就笃定了她无法挣脱。
泠音靠在冰冷的笼壁旁,阖着眼,脸色苍白如透明琉璃,仿佛一碰即碎。但若有人细看,会发现她垂在身侧、被镣铐束缚的手指,正在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移动。指尖划过身下铺着的薄薄干草,留下外人根本无法察觉的、细微的痕迹。
她在计算。
计算守卫换岗的间隔,通过脚步声的轻重、铠甲摩擦的频率,判断来人的体型、修为,甚至心绪。
计算那盏长明灯油脂燃烧的速度,估算时间流逝。计算空气流动最细微的变化,感知帐外是昼是夜,是否有风雨。
这是杀手的本能。即使身陷囹圄,五感被剧痛和药物削弱,她依然在疯狂地收集着一切可能的信息,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搜寻着任何一滴水分。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帐帘被掀开,光线涌入一瞬,又被遮挡。
谢烬走了进来。
他换下了一身征战的血污重甲,只着一袭玄色常服,腰间束着同色革带,更显得肩宽腰窄,身形挺拔如松。
他身上带着帐外清冷的气息,步伐沉稳,落地无声,却自带一股无形的压力,让这原本就压抑的囚笼更显逼仄。
他没有立刻走近铁笼,而是在几步外停下,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泠音身上,从头到脚,缓慢地扫过。那目光里没有淫邪,只有审视,如同工匠在评估一块难以雕琢的顽铁,将军在观察一道久攻不下的关隘。
泠音没有睁眼,仿佛对他的到来毫无所觉。只有那在干草上划动的指尖,微微停顿了一瞬。
“宁国在苍云古道埋伏了多少人?”谢烬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昨夜刑讯时的冷厉,却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主将是谁?”
笼内一片死寂。只有泠音微弱的呼吸声,几不可闻。
谢烬并不意外,也不动怒。他踱步上前,停在铁笼外,与泠音仅隔着一排冰冷的铁栏。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穿过栏杆间隙,并未触碰她,只是悬停在她琵琶骨锁链连接处的上方。
那里,伤口虽然上了药,但皮肉翻卷,依旧狰狞。
“泠姑娘是聪明人。”谢烬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耐心,“应该明白,有些痛苦,毫无意义。”
他的指尖,一缕至阳至刚的真气缓缓凝聚,虽未接触,但那灼热的气息已然逼近伤口。
对于被异物贯穿、极度敏感脆弱的伤处而言,这种纯阳真气的炙烤,无异于将烧红的烙铁悬于其上,带来的痛苦甚至远超直接的物理伤害。
泠音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额角渗出新的冷汗,沿着苍白的皮肤滑落。她依旧没有睁眼,但搁在干草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苍云古道……三百精锐……”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主将……副尉陈骞……”
谢烬指尖的真气未散,目光锐利如鹰隼,捕捉着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陈骞?”他语调微扬,带着明显的质疑。一个副尉,绝无可能主持如此重要的埋伏。
“信不信……由你。”泠音喘息着,似乎说出这几个字已经耗尽了力气。
谢烬盯着她,半晌,那缕灼热的真气倏地收回。
几乎就在同时,泠音一直垂着的左手,被镣铐锁住的手腕猛地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内一折!
指尖寒光一闪——那并非真气,而是她不知何时藏于指缝间的一片薄如柳叶、边缘带着细密锯齿的金属片!快!准!狠!直刺萧彻穿过栏杆、尚未完全收回的手腕内侧脉门!
这一下变起仓促,动作灵巧诡谲到了极致,完全超出了重伤被囚之人的极限!更是对时机把握妙到毫巅!
然而——
谢烬的手腕仿佛早有预料般,在金属片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肌肉微微一颤,以一种间不容发的速度向旁偏移了半寸!
“嗤!”
金属片擦着他的皮肤掠过,只划破了一层油皮,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线。
谢烬的眼神骤然冰寒,另一只手快如闪电,穿过铁栏,精准地扼住了泠音那只偷袭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精钢打造的镣铐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找死!”
他猛地将她的手臂向外一扯!贯穿琵琶骨的锁链被瞬间绷紧,狠狠拉扯着伤口!
“呃啊——!”
泠音终于抑制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那枚染血的金属片脱手落下,掉在干草上,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
谢烬死死扼住她的手腕,身体前倾,隔着铁栏逼视着她因剧痛而涣散却又强自凝聚的冰眸,一字一句道:“在本将军面前玩这种把戏?”
泠音急促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鬓发,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然而,在那极致的痛苦中,她竟又扯出了一抹扭曲的笑意,气若游丝,却带着冰冷的嘲讽:
“将军……反应……不错……下次……瞄准……眼睛……”
谢烬盯着她,看了许久。帐内只剩下泠音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喘息声。
最终,他猛地甩开了她的手腕。
泠音如同断线的木偶,瘫软下去,伏在冰冷的笼底,肩胛处的锁链随着她的颤抖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谢烬站直身体,取出一方素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腕上那一道微不足道的血痕,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笼中那个蜷缩的身影。
“看好她。”他对着帐外沉声吩咐,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硬平静,“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不许给她水米。”
“是!”帐外传来守卫恭敬的应答。
谢烬最后看了一眼铁笼,转身,大步离去。帐帘落下,隔绝了内外。
昏暗的灯光下,泠音伏在干草上,身体因疼痛而微微痉挛。良久,她极其缓慢地抬起没有被扼伤的那只手,指尖颤抖着,再次触碰到身下的干草。
一下,一下,继续着那无人能懂的划动。
如同蛰伏的毒蛇,在黑暗中,默默舔舐伤口,积蓄着下一次致命一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