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被一股从未有过的、源自小腹深处的坠痛拽回现实的。
那痛楚不同于肩胛处冰火交织的尖锐，也不同于金针刺穴的酸麻，而是一种沉闷的、绞拧般的钝痛，如同有只无形的手在她子宫里狠狠攥紧、扭转，每一次收缩都牵扯着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让她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温热，不受控制地涌出下身，迅速浸透了残破的裤装，黏腻地贴合在皮肤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汹涌。
泠音的身体骤然僵住。
不是因为羞耻，那情绪早已在她成为“幽影刃”时就被剥离。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生理反应，在她如今这具被反复摧残、千疮百孔的身体里，引发了可怕的连锁反应。
那坠痛如同引信，瞬间点燃了琵琶骨伤口处蛰伏的剧痛，点燃了内腑被掌力震出的暗伤，点燃了连日来水米不进、极度虚弱带来的眩晕。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汇聚、爆发，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她死死咬住下唇，试图用更尖锐的疼痛来对抗这源自内部的崩塌，但鲜血很快从齿缝间溢出，与额角的冷汗混合。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比任何一次受刑时都要厉害。眼前阵阵发黑，耳畔嗡鸣不绝，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扯动着腹腔里无数根断裂的丝线。
她能感觉到身下的温热在不断蔓延，带着生命流逝的触感。
不行……
还不能……
她还没有……
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到帐帘被掀开，那个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谢烬的脚步在踏入囚笼范围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与往日刑讯后的浓烈不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生命本源的铁锈气。
而笼中那个一直如同冰雕般顽固的身影，此刻正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脆弱的姿态蜷缩着，剧烈地颤抖，脸色白得泛青，连呼吸都带着破碎的嗬嗬声。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扫过她身下那片仍在缓慢扩大的、深色的濡湿痕迹，以及她死死按压在小腹、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扭曲的手。
只一瞬间，他便明白了。
不是伤势恶化，是女子天癸。但在她这具饱受摧残的身体里，这正常的生理现象，却成了催命的符咒。
谢烬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比乌云压顶更甚。他几步跨到笼前，声音冰冷得能冻结空气：“怎么回事？”
泠音已经无法回答。剧痛和失血带来的冰冷正迅速吞噬她的意识，她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模糊的、压抑不住的痛苦呜咽。
谢烬猛地转身，对着帐外厉声喝道：“医官！立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暴躁的威严，与平日冷硬的命令截然不同。
很快，一名年老的军医官提着药箱，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跑了进来，看到笼中的情形，也是脸色一变。
“将军，这……这位姑娘乃是天癸至，只是……”老医官战战兢兢，隔着栏杆试图诊脉，却被泠音无意识的挣扎避开。
“只是什么？”谢烬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只是她身体亏损太甚，旧伤未愈，气血两虚，导致血崩之兆……若不止住，恐……恐有性命之忧……”老医官冷汗涔涔。
“废物！”谢烬一把推开医官，亲自打开铁笼的门，弯腰走了进去。
囚笼内部空间狭小，他一进去，更是显得逼仄。浓重的血腥味和属于泠音身上那股混合着痛苦与冰冷的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无视她身下的狼藉，伸手，直接扣住了她冰冷濡湿的手腕。指尖传来的脉搏混乱而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泠音在模糊中感觉到他的触碰，身体猛地一颤，残留的意识让她试图挣扎，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谢烬另一只手迅速从医官递来的药箱中取出银针，看也不看，直接撩开她腹部的衣物，手指在她小腹几处穴位快速按压定位，然后，银针带着一丝他精纯的内力，精准地刺入！
不是折磨，是疏导，是强行封堵那失控的气血。
“呃……”泠音发出一声细弱的痛吟，身体痉挛了一下。
谢烬动作毫不停滞，接连数针落下，手法快得只剩残影。同时，他头也不回地命令：“止血药，煎最烈的那个方子！参汤，立刻！”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不容任何质疑。
亲兵和医官慌忙领命而去。
谢烬继续运针，那雄浑的内力透过银针，温和却又霸道地涌入泠音冰冷绞痛的小腹，试图抚平那失控的痉挛，强行收敛那奔涌的血气。
泠音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和这股外来的、强横的干预中浮沉。她能感觉到那灼热的内力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与阴寒的剧痛对抗，带来一种奇异的、撕裂般的感受。
她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里，是谢烬近在咫尺的、紧绷的下颌线，和他那双沉冷眼眸中，此刻清晰映出的、毫不掩饰的……烦躁与戾气。
那不是关心，不是怜悯。
那是一种所有物即将损毁、计划即将被打乱的、纯粹的恼怒。
“撑住。”他盯着她，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冰冷刺骨，“你还不能死。”
泠音涣散的瞳孔微微动了动，想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最终，她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无边的黑暗。
只是在彻底沉沦前，一个念头如同冰锥，刺穿了她所有的混沌：
他需要她活着。
这就够了。
足够她，在炼狱里，继续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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