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京的雨夜,杀机如织。
忠勇伯府,灯火通明,甲士林立。与刘文正府邸的隐秘戒备不同,这里几乎摆开了军阵,弓弩上弦,刀剑出鞘,肃杀之气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连雨水都仿佛带着铁锈味。
忠勇伯,宁国老将,执掌部分京畿卫戍,是名单上分量极重的一位。他并非文弱谋臣,而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悍将。府中不仅护卫精锐,更布下了针对高手的军阵和机关。
泠音潜伏在府外一条狭窄的巷道阴影里,雨水顺着她的黑巾流淌。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府内那股凝练的、混杂着血腥气的军阵煞气,以及几道不弱的内息波动,显然是请来的江湖高手。
硬闯,代价太大,且未必能竟全功。
她在等。
等的不是防卫松懈——面对忠勇伯这样的目标,松懈几乎不可能。
她在等一个信号,一个能将府内大部分力量短暂调开的信号。
时间一点点过去,雨势未减。
突然,忠勇伯府侧后方,隔着两条街巷的方向,猛地腾起一道冲天的火光!紧接着,隐约传来惊呼和救火的锣声!
那是城中一处不太重要的官署方向,是泠音提前布置的引火点。火势不大,但足以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
果然,忠勇伯府内立刻传来一阵骚动。府门大开,一队约二十人的甲士在一名将领的呼喝下,快速向着火场方向奔去。府内的肃杀之气,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机会!
就在府门重新关闭,内部力量因分兵而出现短暂真空的刹那——
泠音动了!
她没有走正门,也没有翻越高墙。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贴着府邸外围墙根急速移动,来到府邸后方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这里墙高且滑,布有铁藜棘,寻常高手难以逾越。
但泠音只是深吸一口气,体内那兼具阴寒与霸烈特性的新生内力轰然运转!足尖在湿滑的墙面连点数下,身形如同毫无重量的雨燕,竟直接拔地而起,越过布满铁藜棘的墙头,悄无声息地落入府内!
落地瞬间,她身形一矮,融入一丛茂密的灌木阴影中,气息收敛到极致。
府内的巡逻因刚才的调兵而出现了短暂的间隙。泠音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沿着规划好的、阴影最重的路径,向着忠勇伯所在的主厅疾掠而去。
她的速度提升到了极限,身影在雨幕和建筑阴影中连续闪烁,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偶尔有落单的护卫,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有风吹过,尚未反应过来,咽喉或心口便已被一道幽蓝寒光掠过,哼都未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杀戮,高效而沉默。
主厅已然在望。厅内灯火通明,隐约可见几个人影。除了忠勇伯那魁梧的身影,还有另外两名身着华服、气息不弱的中年男子——正是名单上最后两位身处永京的核心人物,一位是户部掌管军需调度的官员,另一位是皇室宗亲,在朝中颇有影响力。
他们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骚动,聚集在此商议,脸上带着惊疑不定。
泠音眼神冰寒。
正好,一网打尽。
她不再隐藏,身形如同离弦之箭,骤然从阴影中射出,直扑主厅大门!
“敌袭!”
厅外守卫终于发现了这道快得不可思议的身影,厉声嘶吼!弓弩手瞬间瞄准,箭矢如同飞蝗般射来!
泠音不闪不避,双手三棱刃轮舞动开来,化作两团幽暗的光轮!
“叮叮当当——!”
密集如雨的打铁声响起!所有射向她的箭矢,无论是强劲的弩箭还是轻灵的羽箭,尽数被刃轮精准地格挡、磕飞!竟无一支能近她身周三尺!
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顶着箭雨,瞬间冲到了主厅门前!
“拦住她!”厅内,忠勇伯须发皆张,怒吼一声,抓起手边一杆沉重的铁枪,率先迎了上来!他虽年迈,但气势雄浑,一枪刺出,带着沙场喋血的惨烈煞气!
另外那两名官员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试图寻找掩体。
泠音眼神一厉,左手刃轮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不是硬撼铁枪,而是精准地搭上了枪杆,阴寒内力如同附骨之疽,沿着枪身急速蔓延!
忠勇伯只觉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手臂直冲心肺,气血几乎冻结,枪势不由得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
泠音的右手刃轮,如同毒龙出洞,以一個刁钻无比的角度,绕过铁枪的封锁,直刺忠勇伯的心窝!
“噗嗤!”
刃轮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厚重的铠甲,深深刺入心脏!
忠勇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没入胸口的刃轮,张了张嘴,却只喷出一口带着冰碴的鲜血,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
“伯爷!”
厅内另外两人发出惊恐的尖叫。
泠音拔出刃轮,看也不看倒地的忠勇伯,冰冷的目光转向那两名几乎瘫软的官员。
“不……不要杀我!我……我可以给你钱!很多钱!”户部官员涕泪横流,语无伦次。
那皇室宗亲则色厉内荏地吼道:“我乃皇亲!杀了我,陛下绝不会放过你!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泠音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左手刃轮轻轻一挥。
一颗带着惊骇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喷溅如泉。
户部官员吓得瘫倒在地,裤裆瞬间湿透,腥臊之气弥漫开来。
泠音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名单之外,还有谁?”她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绪。
“没……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主要谋划的……就……就我们几个和……和陛下……”户部官员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只求能换得一命。
泠音静静听完。
确认与她自己调查的名单无误。
然后,她抬起了手。
“不——!”
刃轮划过,最后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厅内,只剩下三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外面的护卫听到厅内动静,试图冲进来,却被泠音反手掷出的刃轮和激射的冰棱逼退,一时间不敢靠近。
泠音站在血泊中央,玄色夜行衣上沾染了点点暗红。她缓缓抬起手,看着刃轮上流淌的鲜血,冰封的眼底,没有任何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片完成任务后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名单上的仇人,除了深居皇宫的那位,已尽数伏诛。
她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外面的骚动和越来越近的警哨声。
身影一晃,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从主厅后窗掠出,几个起落间,便再次融入永京无边无际的雨夜之中,消失不见。
留给这座都城的,只有一夜之间,多位重臣显贵暴毙的惊天血案,以及一个笼罩在所有人头顶、名为“幽影刃”的恐怖阴影。
复仇的火焰,已然燃尽了名单上的名字。
接下来,该是最后的,也是最初的那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