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皇宫,御书房。
年轻的越国皇帝赵珩放下手中关于谢烬携女归府的密报,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与深思。
“谢卿……倒是给朕带回了一个天大的惊喜,也带回来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他低声自语,嘴角噙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陛下,”身旁侍立的内侍总管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否要下旨,让谢将军将那宁国女刺客移交刑部或天牢?此女危险,留在将军府恐怕……”
赵珩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移交?然后呢?严刑拷打?逼问宁国残余势力?还是直接推出去斩首示众?”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外面明媚的春光,缓缓道:“泠音……宁国第一刺客,‘幽影刃’。能在千军万马和重重围捕中刺杀宁国皇帝,还能从谢烬手下逃脱,甚至引得谢烬亲自将她带回府中……这样的一个人,杀了,未免太可惜。”
内侍总管不解:“陛下的意思是?”
“传朕口谕给萧彻,”赵珩转过身,目光锐利,“让他务必设法,使泠音投身越国,为我所用。此等利器,若能握在朕的手中,抵得上千军万马。”
“可……此女性情刚烈,只怕……”
“那是谢烬需要考虑的问题。”赵珩淡淡道,“告诉他,朕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威逼,利诱,甚至……美男计,朕只要结果。”
将军府,厢房。
泠音是在一片温暖的阳光和清淡的熏香中醒来的。
肩头的剧痛依旧存在,但已被某种极好的金疮药压制,变成了沉闷的钝痛。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榻上,身上盖着轻暖的锦被。环顾四周,房间陈设简洁雅致,与她之前待过的囚笼和血腥战场截然不同。
更让她蹙眉的是,她身上那套染血破损的夜行衣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衣裙,布料柔软,剪裁合体。连她一向随意束起的黑发,也被人细心梳理过,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在脑后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
她走到房内唯一的铜镜前。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却难掩绝色的脸。褪去了杀伐与血污,洗尽了狼狈与风霜,那张脸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冷艳。
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肌肤因失血过多更显剔透,衬得那双琉璃般的冰眸愈发深邃清冷。简单的发髻和素雅的衣裙,非但没有折损她的气场,反而让她像一株绽放在冰雪崖壁上的孤高寒梅,清极,艳极,也冷极。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一瞬间的陌生。这似乎不是那个只知道杀戮与复仇的“幽影刃”。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泠音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眼神恢复成一贯的冰冷戒备,转身面向房门。
门被推开。
逆着光,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不是那身熟悉的、带着血与火气息的玄铁重甲,而是一袭深青色绣暗纹的常服。
衣物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形,少了几分战场煞气,却多了几分属于上位者的沉稳与贵气。墨发用一根玉簪束起,面容轮廓深刻,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线紧抿,那双沉冷的眸子在看到她的一刹那,似乎有瞬间的凝滞,仿佛被什么极其意外的东西击中,连周身的冰冷气息都为之微微一滞。
泠音也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褪去了铠甲带来的厚重与压迫感,眼前的男人显露出一种纯粹而极具侵略性的英俊。那是一种混合了武将的魁梧英挺与久居上位的锋利威严的独特气质,如同出鞘的绝世名剑,寒光凛冽,锐不可当。
四目相对。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闪过。
两人都因对方截然不同的一面,产生了刹那的失神。
但也仅仅是刹那。
谢烬率先恢复常态,眸光沉静如初,迈步走了进来,随手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目光扫过她肩头的绷带,最后落在地那张清冷绝艳的脸上。
泠音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全身肌肉微微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谢烬走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戒备,自顾自地说道:“陛下有旨,希望你能投身越国。”
泠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做梦。”
谢烬似乎早有所料,并不动怒,反而向前逼近一步。
他身材高大,即使穿着常服,逼近时带来的压迫感也丝毫不减。泠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脊背却抵上了冰冷的墙壁。
无路可退。
谢烬伸出手,并非攻击,而是向着她颊边垂落的一缕碎发探去。
泠音眼神一厉,左手快如闪电般扣向他的手腕!指尖内力隐而不发,却带着分筋错骨的狠厉!
谢烬手腕一翻,精准地反扣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如同铁箍,瞬间制住了她的攻势。灼热的纯阳内力透过皮肤传来,与她体内阴寒的内息形成鲜明对比,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身手恢复得也很快。”他垂眸看着两人交缠的手腕,语气听不出喜怒。
泠音试图挣脱,但他力量太大,禁锢纹丝不动。她抬起冰眸,毫不退缩地迎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另一只手并指如刀,直刺他肋下空门!
谢烬另一只手后发先至,同样精准地扣住了她这只手腕!
瞬息之间,两人四手相扣,形成一种极其暧昧又充满张力的对峙姿势。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在墙壁与他之间,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
“放开。”泠音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
谢烬非但没有放开,反而微微俯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鼻尖相触。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冰眸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也能感受到她因愤怒而微微急促的呼吸。
“投身越国,你可以拥有比以前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资源,甚至……自由。”他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磁性,却又冰冷如铁,“何必执着于已经覆灭的宁国,执着于那些……早已被你亲手送下地狱的仇人?”
泠音盯着他,忽然放弃了挣扎,反而将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那本就岌岌可危的距离。她的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廓,用一种冰冷而带着致命诱惑的气音,缓缓说道:
“那么……投身于你吗?谢大将军?”
谢烬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不可察地重了一分。他侧过头,沉冷的眸子对上她近在咫尺的、带着嘲弄与挑衅的冰眸。
两人呼吸交织,目光碰撞,如同两柄绝世神兵在无声地交锋。
“可以。”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笃定,“只要你臣服。”
泠音笑了,那笑容冰寒刺骨,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我泠音此生,只跪天地,不跪人君,更不会……臣服于任何一个男人。”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膝,顶向谢烬胯下!同时被禁锢的双腕内力爆发,试图强行挣脱!
谢烬反应极快,扣住她手腕的力量骤然加大,同时侧身避开她的膝撞,身体顺势前压,将她更紧地抵在墙上!两人身体紧密相贴,几乎严丝合缝,连彼此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那你就只能……”他的唇几乎擦过她的耳垂,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永远留在这将军府里。”
泠音奋力挣扎,如同被困的猛兽,眼神凶狠而冰冷。
谢烬死死禁锢着她,眸光深沉如夜,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恼怒,探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份桀骜不驯的……灼热。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这场无声的较量,从战场到囚笼,再到这间看似温馨的厢房,从未停止,也似乎……永远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