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夏末最后一点黏腻的热意,溜进育红中学的校门,却没能吹散初二开学日里那股莫名的滞涩。
公告栏的玻璃被攒动的人影映得模糊,刚贴好的分班表还带着浆糊的潮气,油墨字迹在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有人仗着个子高,隔着两排人就锁定了自己的名字,胳膊肘往同伴肩上一搭,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得意
“看见没,一班,跟老班续上了。”
旁边立刻有人凑过来,指尖在玻璃上点出个虚圈。
“帮我瞅瞅,三班有没有……欸!在这儿!”
也有人不挤那个热闹,只贴着公告栏最边缘站着,指尖悬在纸面上,像怕碰碎什么似的,一行行扫过去。明明是初秋,指腹却沁出薄汗,等从头找到尾,又从尾翻回头,那两个熟稔的名字始终没在同一栏里相遇,肩膀便悄悄塌了下去。
有人后退时没留神,胳膊肘撞上另一个人的书脊,两摞课本撞出闷响。"不好意思。"对方的声音很轻,视线却没抬,睫毛垂着,遮住眼底的情绪,转身时肩膀微微内收,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脚步快得有些踉跄。
怀里的书角顶在肋下,钝钝的存在感,却远不及心里那片突然空出来的地方——像刚搬空的房间,只剩下墙壁上淡淡的印痕,明明什么都没少,偏又觉得缺了最要紧的一块。
风又起,那角纸再次掀起,露出背面干净的白,像极了此刻说不出的滞涩。
上课铃响过第三遍,走廊里的喧闹才终于被教室门吞进去大半。新换的班主任拿着名单走进来,皮鞋跟敲在水泥地上,发出单调的回响,像在给这段被拆分的时光敲下标点。
“点到名的同学答‘到’。”
老师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起伏,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一道目光从陌生的人群里抬起来,短暂交汇后又落回桌面——那里摊着崭新的课本,封面上的校名还带着塑封的冷感。
有人在听到自己名字时,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笔帽在指间转了半圈,终究还是没敢往窗外瞟。她知道,隔着两堵墙的另一间教室里,那个总爱把橡皮切成小块分她一半的人,此刻也正被另一个名字点“到”,正对着另一张空白的课桌。
回忆过去……
初一的晨光总带着点慌慌张张的热。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透,林悦诗的作业本已经在课桌底下溜到了艾雅诗手里。艾雅诗咬着笔杆,笔尖在纸上飞掠,另一只手还要应付前排突然转过来的脑袋——那是数学课代表在催作业。她眼疾手快把作业本往抽屉里一塞,用课本盖住,嘴里含糊地应着“马上就好”,等那人转回去,立刻又把本子抽出来,铅笔尖在“解”字后面拉出一串急促的线条。
那时她们的课桌挨在一起,中间只隔着一道浅浅的刻痕,是林悦诗用圆规尖划的“楚河汉界”,却从来拦不住作业本的流通。数学是艾雅诗的强项,林悦诗的几何题总像被施了咒,绕来绕去找不到出口,艾雅诗就会在早读课前的十分钟里,把解题步骤写得又快又密,最后留个空让她填答案,末了还不忘画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下次再熬夜画你的小人,我可不管了。”
林悦诗调皮的对她眨了眨眼,她知道,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可以接受她一切的无理取闹…
林悦诗则承包了所有需要“动笔”的作业。语文的仿写句子,英语的短文填空,她总能在艾雅诗对着题目皱眉时,把写好的纸条塞过去。有时来不及抄,就干脆把作业本摊开,两人头凑在一起,共用一支笔,你写一行我接一句,钢笔水在纸页上晕开的速度,比窗外的朝阳爬过操场还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