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最惊险的是初二那次月考后的周末补作业。林悦诗被妈妈锁在家里练素描,艾雅诗揣着两人都没写完的物理练习册,绕到她家后窗下,踩着翻墙用的旧木箱,把练习册从防盗窗的缝隙里递进去。林悦诗蹲在窗台上,借着阳台的月光抄题,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楼下艾雅诗望风时轻得像蚊子叫的提醒声混在一起。
“快点,我妈要出来倒垃圾了!”
“还有最后两道!”
等练习册再递出去时,边角已经被两人的手心汗浸得发皱。艾雅诗抱着本子往家跑,风掀起她的衣角,像揣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心里却甜滋滋的——她们又一起“闯”过了一关。
那时的抄作业,像场心照不宣的秘密游戏。她们分享的不只是答案,是没写完作业的慌张,是赶在老师收本子前的默契,是抬头时能在对方眼里看到的、同样带着点狡黠的笑意。那些在晨光里、月光下飞掠的笔尖,划下的不只是解题步骤,还有两个女孩偷偷藏起来的、连时光都偷不走的热络。
而这时…
数学课的铃声像块浸了水的棉絮,闷沉沉地敲在心上。林悦诗把课本摊开,指尖在一道几何题上悬了很久,铅笔尖在纸页上留下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点。
讲台前,数学老师正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推导公式,声音忽然放缓了节奏,目光越过前排的同学,落在靠窗的那个座位上。
“这一步的辅助线,××同学上次作业里用的方法很巧妙,我们可以借鉴一下。”
被点到名的女生立刻站起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腼腆,声音却清亮得能穿透教室后排的嘈杂。
老师侧过身,特意用红色粉笔把那道辅助线描得格外粗重,连带着女生作业里一个小小的笔误,都被笑着说成“思路跳跃的可爱痕迹”。林悦诗低下头,看见自己草稿本上画了又擦、擦了又画的辅助线,铅笔屑在纸页上堆出一小团灰,像她此刻堵在喉咙口的涩。
“好了,请坐下,答案是对的,我们接着下一题”
“林悦诗,站起来回答一下”
这像重击一样,毫不犹豫的冲向了她的心口,数学不是她的强项,她无法回答
回想上周她交上去的作业里,也用了类似刚刚的辅助线解法,只是步骤写得稍显仓促。发回来时,那道题旁边只有一个鲜红的叉,没有任何批注,像是被随手打下去的,连多看一眼的耐心都没有。
“给我站着听课!”
“下面这道题,我们请××来回答。”老师的声音又扬起了熟悉的弧度。那个女生站起来,回答得并不算完美,甚至漏了一个关键条件,老师却耐心地引导着,直到她把答案说完整,末了还笑着补充
“看,稍微一点拨就能想通,很聪明的孩子。”
这句就好像估计在说在她的心上,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林悦诗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指甲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露出异样的神色。她想起初一的时候,艾雅诗总在数学课上偷偷给她递纸条,上面画着老师皱眉头的夸张表情,写着
“别理他,你的解法比标准答案有意思”。
那时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纸条上,但是连字迹都带着暖融融的温度。
可现在,阳光依旧落在课桌上,却只照亮了摊开的课本和空白的草稿纸。老师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些温柔的、带着鼓励的语调,像一层透明的膜,把她和整个课堂隔离开来。她看着黑板上不断变换的公式,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涩,只好用力眨了眨,把视线埋进课本的褶皱里。
原来有些区别对待,不需要刻意的冷落,只需要那些不经意间偏向的目光、那些带着温度的语气,就能让人心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酸意顺着血管,一点点漫到四肢百骸里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