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当最后一波暗影之灵如同退潮般缩回幽紫色的空间裂口时，那不知肆虐了多久的狂暴攻击，终于在一瞬间归于沉寂。

拉贝尔边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只剩下守护结界表面残留的、如同疤痕般的灰黑色侵蚀痕迹，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消散的、令人作呕的黑暗余韵，证明着方才那场惨烈的攻防并非幻觉。

“……”

天空树下，几乎所有花仙都脱力地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维持结界对抗如此规模的黑暗冲击，对她们的精力和魔力都是巨大的消耗。

安琪儿也微微喘息，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手中的权杖光芒略显黯淡。但那双红色眼眸警惕地注视着那道并未完全闭合、依旧缓缓旋转的空间裂口——

“他们……撤退了？”

库库鲁降落在安琪儿身边，持剑的手臂上有着几道被黑暗气息擦伤的血痕，但他蓝色的眼眸依旧锐利，紧盯着裂口，不敢有丝毫松懈。

“暂时撤退了。”安琪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们在试探，也在消耗我们的力量。”

她能感觉到，对方并未尽全力，更像是一次凌厉的佯攻，或者说，一次对拉贝尔防御力量的评估——

小爱松开紧握魔法棒的手，掌心已被汗水浸湿。她望着裂口，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戴薇薇感受到的那份“悲伤的哀鸣”，以及伊赛德斯那仿佛无穷尽的力量，都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这场战斗，远未结束。

……

帕拉尼，漆黑宫殿的主殿之内。

伊赛德斯并未坐在王座上，而是背对着它，站在空旷大殿的中央。他垂着眼帘，纯白的长发有几缕垂落在他苍白的脸颊旁，为他平添了几分罕见的凌乱感。

幽蓝色的眼眸凝视着虚空中一点，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权杖表面摩挲。

那结界比他预想中更加坚韧，尤其是其中蕴含的那种充满生机的力量，对他所掌控的黑暗有着相当的抗性——

……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而规律的脚步声打破了大殿的沉寂。

菲尔缓步走来，深紫色的长发如同夜色中的瀑布，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她单膝跪地，微微低头，向伊赛德斯致以恭敬的一礼。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

“拉贝尔那边，正如我们所料。持续支撑那种规模的结界，对他们的消耗是巨大的。尤其是那位花神，她的力量波动已经开始出现不稳的迹象……”

“要不了多久，她的神力就会濒临耗尽。到那时，结界不攻自破。”

伊赛德斯轻应一声，算是表示了然。菲尔的汇报内容并未超出他的预想，围困与消耗本就是计划的核心环节，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

短暂的沉默后，菲尔话锋忽然一转，语气染上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担忧。她的目光落在伊赛德斯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背影上，轻声说道。

“还有……埃里克殿下他……”

仅仅听到这个名字，伊赛德斯摩挲权杖的指尖猛地顿住，整个背脊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的状况，似乎不太好。”菲尔继续说道，紫色的眼眸仔细观察着伊赛德斯的反应。

“我从偏殿经过时，能感受到里面的能量极其紊乱。”

“？！”

伊赛德斯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某种重物狠狠击中，发出一阵轰鸣。所有的战术推演、结界分析在这一瞬间被强行清空。

他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权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那道被暂时冰封的、属于拉贝尔的伤痕，似乎也在这剧烈的情绪波动下隐隐作痛——

他几乎要转身，不顾一切地冲向埃里克所在的偏殿。

……

然而，就在脚步即将迈出的前一刹那，桫椤的意志，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绝对命令——守护帕拉尼，执行计划，不得因私废公！

一声几近窒息的闷哼自伊赛德斯的喉间悄然逸出。他咬紧牙关，将已然迈出的半步硬生生拖回，挺直的脊背在那一刻微微颤栗。

不能去。

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还有任务在身，必须尽快找到攻破结界的方法。任何个人的情感，在桫椤大人的意志和帕拉尼的新生面前，都是必须被舍弃的杂质。

幽蓝色的眼眸中，冰封的平静被彻底打破，翻涌着剧烈的心痛、无能为力的愤怒，以及深可见骨的担忧。仿佛有无数冰锥在他心脏深处同时穿刺，带来一种几乎令他窒息的剧痛。

可他不能表露，只能将这滔天的情绪，强行压抑回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冷外壳之下。

……

他深吸了一口气。当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与平稳，甚至比平时更加没有温度。

“我知道了。”

他对着空气，也是对身后的菲尔说道，目光重新投向虚空，聚焦于如何摧毁拉贝尔结界这个唯一的目标上。

“继续监视拉贝尔的动向。”

菲尔看着他重新归于“完美”的冰冷侧影，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也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微微躬身。

“是。”

她悄然退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