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2

许妈妈的那声惊呼，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却是滔天巨浪。

九尾手忙脚乱地挂断了他爸紧接着打来的追问电话，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他看着他妈那双写满了“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就别想好过”的眼睛，又瞥了一眼被钎城抱着、正怯生生偷看这边的小祁池，太阳穴突突直跳。

“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试图组织语言，却发现任何常规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想的哪样？”许妈妈快步走进训练室，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几个神色各异的少年，最后定格在儿子脸上，“许鑫蓁，你才多大？啊？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

“阿姨。”钎城抱着小祁池上前一步，挡在了九尾前面，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您先别急，这事……比较复杂，我们慢慢跟您说。”

小祁池似乎感受到钎城语气里的安抚，胆子大了一点，她看着面前这个和九尾爸爸有些相像的、漂亮的奶奶，眨了眨大眼睛，小声地、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奶奶？”

这一声“奶奶”，又轻又软，却像带着魔力，瞬间击中了许妈妈。

她满腔的怒火和质疑，被这奶声奶气的称呼硬生生堵了回去。她看着那张精致得如同洋娃娃般的小脸，看着那双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心肠不由自主地软了几分。

但这并不能打消她的疑虑。

“你……你们……”她看看小祁池，又看看自家儿子，以及旁边明显知情且参与其中的钎城、清清，还有那个抱着孩子姿势略显僵硬的徐必成，眉头越皱越紧，“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

解释的工作，最终落在了相对最沉稳的钎城和林恒身上。

他们没敢在训练室谈，而是请许妈妈到了基地的小会议室。九尾、徐必成、杨涛、清清几个也跟了进来，个个表情凝重，如临大敌。

小祁池被钎城抱着，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好奇地看着大人们。

钎城斟酌着用词，从祁池如何凭空出现在训练室开始讲起，到她对着他们喊爸爸，再到那份匪夷所思的亲子鉴定报告……

他讲得很慢，尽量客观，省略了一些过于离奇的细节。

许妈妈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不信，到后来的困惑、匪夷所思，最后变成了彻底的茫然。

“……阿姨，我们知道这听起来非常荒谬，完全不符合科学常识。”林恒接过话，他拿出手机，调出那份加密的鉴定报告结论页面，递给许妈妈，“但这是多家权威机构反复验证的结果。我们……包括一诺、无畏、花海、清融，还有我，我们所有人，和祁池……都存在生物学上的亲权关系。”

许妈妈接过手机，手指有些颤抖地划动着屏幕，看着那一条条清晰列出的、支持父子关系的结论，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一群年纪相仿、毫无血缘关系的电竞少年，和一个三岁女娃，存在共同的亲子关系？

这怎么可能？！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自己的儿子：“许鑫蓁！你说！这到底是不是你在外面胡搞弄出来的事情，拉着兄弟们一起给你背锅？！”

“妈！”九尾又急又气，脸都涨红了，“我真没有！我发誓！我连女朋友都没谈过！我拿什么胡搞？！这……这报告您也看到了！难道我们所有人联合起来造假骗您吗？图什么啊？！”

他语气里的委屈和崩溃不似作伪。

许妈妈怔住了。是啊，图什么呢？这几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性格各异，但都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甚至联合造假的人。

可这真相，也太……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了安安静静坐在钎城腿上的小祁池身上。

小家伙似乎感觉到气氛凝重，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身子，仰起小脸看向钎城，小声说：“爸爸，渴。”

钎城立刻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温水杯，插上吸管，递到她嘴边。

小家伙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乖巧得让人心疼。

许妈妈看着她喝水时微微颤动的长睫毛，那小巧的鼻尖，那捧着杯子的肉乎乎的小手……

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亲近感，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很奇妙。

明明理智告诉她这绝无可能，但情感上，看着这个小姑娘，她心里竟然生不出半点厌恶或排斥，反而……有点喜欢？

她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走到钎城面前，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小祁池平行。

小祁池喝完了水，把杯子还给钎城，用小手擦了擦嘴。她看到刚才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奶奶现在离自己这么近，还蹲着，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

许妈妈看着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小朋友，你叫……祁池？”

小祁池点点头，奶声奶气地回应：“嗯，祁池。”

“你……认识我吗？”许妈妈试探着问。

小祁池歪着头，仔细地看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她伸出小手指，轻轻点了点许妈妈的鼻子，又摸了摸她的耳环，忽然咧开小嘴笑了，露出几颗小白牙。

“奶奶，”她甜甜地叫了一声，然后补充道，“香香的。”

许妈妈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化了。

所有的怀疑，所有的震惊，所有的无法理解，都被这声“香香的奶奶”击得粉碎。

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摸了摸小祁池软乎乎的脸颊，触感温热细腻。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的情绪充满了她的胸腔。

她抬起头，看向身后那几个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的少年，目光最终落在自己儿子身上，眼神复杂无比，最终，她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事……太离谱了。”她摇着头，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但那股兴师问罪的锐气已经消散了，“但孩子……是真的。”

她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份干练，但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

“既然是这样，你们一群毛头小子，怎么照顾得好孩子？”她看了看周围这典型的男生宿舍环境，眉头又蹙了起来，“生活用品备齐了吗？营养跟得上吗？日常起居谁负责？……”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几个少年面面相觑，答不上来。

许妈妈看着他们这副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行了，这事我先帮你们瞒着点家里那边，但也瞒不了多久。”她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我先让人送点适合孩子用的、吃的东西过来。还有，你们这宿舍得收拾出来一块专门给她活动的地方，这么乱怎么行……”

她雷厉风行地开始安排起来，仿佛瞬间就接受了自己“奶奶”的新身份，并且迅速进入了角色。

九尾看着他妈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兴师问罪到主动接手安排，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就……搞定了？

他看向钎城，钎城也正看着他，两人眼里都是同样的不可思议。

小祁池似乎感受到气氛缓和了，从钎城腿上滑下来，走到许妈妈腿边，仰着小脸看她打电话。

许妈妈一边对着电话那头吩咐，一边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揽住了小家伙的小肩膀。

那画面，竟意外的和谐。

徐必成悄悄对清清咬耳朵：“……看来，咱们的‘爸爸联盟’，得升级成‘家庭总动员’了。”

清清看着那边已然进入“奶奶”状态的许妈妈，以及懵懵懂懂却无形中化解了一场危机的小祁池，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第一个奶奶，算是初步“攻克”了。

但剩下的那些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风暴，才刚刚掀起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