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雷狮的“歉意”与“真心”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析溧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看着他，看着那双不再只有暴戾、而是充满了复杂挣扎的紫色眼眸，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恨吗？当然恨。恨他的强制，恨他的囚禁，恨他带来的所有痛苦与绝望。

但此刻，在这份扭曲的坦诚面前，那纯粹的恨意，似乎也掺杂了一些别的、更加难以言喻的东西。

“……你说这些，”析溧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又想得到什么？让我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边吗？”

雷狮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如果我说是，你会信吗？连我自己都不信，几句话就能抹掉之前的一切。”

他走近一步，这次没有伸手碰她，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那比你的反抗更让我……难受。”

“所以呢？”析溧追问，试图看透他这番言语背后的真实目的。

“所以，”雷狮的目光锐利起来，带着他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强势，但这强势之下，似乎有了一丝不同的意味，“我们可以换个方式。”

“你可以恨我，可以想办法变强来挑战我，甚至可以继续策划逃跑——如果你做得到的话。”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纵容，“但我不会放手。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你习惯我的存在，习惯这片由我掌控的星空。”

“直到有一天，”他微微俯身，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你或许会发现，能配站在你身边的，只有我。能真正护住你这只总想乱飞的蝴蝶的，也只有我的雷霆。”

这不是放弃占有，而是换了一种更狡猾、也更危险的策略。他将对抗明面化，甚至鼓励她“变强”、“挑战”，这无异于将囚笼的钥匙做成磨刀石，丢给了笼中的鸟儿。要么在磨砺中变得足够强大，反噬主人？要么在不断的对抗中，被慢慢驯化？

析溧明白了他的意图。她看着雷狮，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悲凉。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陷入了一个更加复杂难解的僵局。

“如果……我永远无法‘习惯’呢？”她轻声问。

雷狮直起身，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那我们就互相折磨到时间的尽头吧。析溧，你和我，注定要纠缠不清。”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舱门。

“这里的限制会解除一部分。”在门口，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你可以在这艘船上大部分区域活动，可以使用训练室。卡米尔会给你相应的权限和资源。”

他顿了顿，补充道：“别想着轻易逃跑。外面的世界，未必比这里安全。至少在这里，你只需要面对我一个疯子。”

舱门滑开，又合拢。

析溧独自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依旧被某种力量隐约束缚的元力，以及雷狮话语中那看似给予自由、实则更加深沉的掌控。

囚笼的形态改变了。从冰冷的禁锢，变成了充满诱惑与危险的试炼场。雷狮给了她一丝喘息的空间，也给了她一个看似可以努力的方向——变强，然后挑战他。

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将反抗纳入他设定的规则之内。

然而，对于几乎失去一切的析溧而言，这一点点活动的空间，这一点点变强的可能，就像是绝望黑暗中透进的一缕微光。

她缓缓走到观景窗前，望着外面浩瀚却危险的星空。

互相折磨到时间的尽头吗？

或许吧。

但至少，从现在起，她不再只是一味承受的囚徒。她获得了在这座特殊牢笼里“磨砺爪牙”的权利。

月光蝶的翅膀，或许依旧被雷霆环绕，但这一次，她或许可以尝试，在雷暴中，学会起舞。

一条布满荆棘、却也蕴含着一丝微弱希望的新路，在她脚下缓缓展开。而这一切，都始于雷狮那场出乎意料的、混合着歉意与真心的……狂暴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