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良成功的“流光锦”如同一声惊雷,在沉寂的沈家工坊内炸响,驱散了多日来的阴霾。
消息很快传遍了沈府上下。当那匹在灯光下流淌着幽蓝星河的锦缎被郑重其事地捧到沈万山和夫人面前时,两人脸上的震惊与狂喜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沈万山颤抖着手抚摸着那冰凉滑腻、光泽变幻的缎面,眼眶竟有些湿润。这不仅是解决了积压货物的难题,更是沈家在遭受重创后,看到的第一缕实实在在的希望之光!
“凝儿,这……这真是你做到的?”沈母拉着女儿的手,声音依旧带着难以置信。
沈凝的脸上带着连日劳累的疲惫,但眼神清亮,语气沉稳:“是工匠们的功劳,女儿只是提供了一些想法。爹,娘,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我们需得尽快让这批‘新’锦缎面世。”
她没有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而是立刻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远见。当夜,沈家书房灯火通明,一场只有沈家核心三人参与的密议持续了很久。
沈凝条理清晰地阐述了自己的计划:
“第一,此锦数量有限,物以稀为贵,绝不能一次性大量投放市面。我们需分批推出,且每一匹都需独立编号,营造出独一无二之感。”
“第二,定价不可低。此锦独一无二,其价值不在御用贡品之下,我们要做的,不是与普通绸缎争夺市场,而是要让它成为身份与品味的象征,专供那些真正识货、且不吝钱财的权贵富商。”
“第三,不必大张旗鼓宣传。首批锦缎,女儿想请爹动用一些老关系,以‘答谢多年关照,分享新奇之物’的名义,低调赠予几位素有雅名、且在闺阁贵妇中极具影响力的官家夫人或世家小姐。”
沈万山越听,眼睛越亮。女儿这一套“限量”、“高价”、“口碑营销”的组合拳,思路之清晰,手法之老辣,完全不像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生意场的闺阁女子所能想出。他仿佛看到了一条被迷雾笼罩许久后,骤然清晰的康庄大道。
“好!就依凝儿所言!”沈万山一拍桌案,连日来的颓丧之气一扫而空,重新焕发出昔日江南巨贾的决断力,“我明日便去安排!”
接下来的日子,沈家偏院的那间小工坊成了沈家最核心的机密之地。在沈凝的亲自监督和几位信得过的老工匠努力下,剩余的“流光锦”被陆续改良。整个过程严格保密,参与之人皆被告知利害,守口如瓶。
首批十匹编号“甲”字头的“星河锦”(沈凝为其重新命名)被精心包装,由沈万山亲自出面,以极其自然的方式,送到了三位与沈家素有往来、且地位尊崇的夫人府上。赠送的说辞,也完全依照沈凝所教,只说是偶得新奇织物,聊表心意,绝口不提售卖之事。
起初,这几位夫人收到这色泽看似暗沉的锦缎,并未太过在意,只当是沈家遭难后试图维系关系的寻常礼物,随手便让下人收进了库房。
转机发生在一场知州夫人举办的赏花宴上。
一位素以品味高雅著称的翰林夫人,因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新衣,便想起了沈家送来的那匹“星河锦”,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命府中绣娘赶制了一件晚宴穿的褙子。
当她在华灯初上的晚宴现场出现时,那件深蓝色的褙子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直到她行至灯火最辉煌处,衣料上那流动的、幽微的星辉光泽在灯光下骤然显现,如同将一片静谧的夜空穿在了身上,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李夫人,您这身衣裳是……”立刻有相熟的夫人上前询问,眼中满是惊艳。
“这料子好生特别,光下竟如星河流转!”
“从未见过如此雅致华美的锦缎,是哪家新出的贡品吗?”
惊叹与询问声此起彼伏。李夫人心中得意,便如实相告,乃沈家所赠,名为“星河锦”。一时间,“星河锦”之名,伴随着它那神奇的光泽和神秘的来源,迅速在这江南最高层次的贵妇圈中流传开来。
另外两位收到锦缎的夫人闻讯,也连忙找出压箱底的料子制成衣裳,果然在社交场合引起了同样的轰动。“星河锦”以其独一无二的特质,迅速成为品味与地位的象征。
求购的帖子,如同雪片般飞向沈家。
而沈家对此的回应,却显得格外“傲慢”。管家一律以“此锦乃偶然所得,工艺极难,数量稀少,现已无存”为由,婉拒了所有求购。越是得不到,越是勾得人心痒难耐。“星河锦”的名声在饥饿营销的策略下,被抬得越来越高,甚至有人开始托关系、许以重金,只求一匹。
时机成熟。
沈凝在书房中,对着账册上记录的求购信息和出价,冷静地对父亲说:“爹,可以放出第二批了。数量增至二十匹,价格……按市面最顶级云锦的三倍定价。”
沈万山看着女儿沉着指挥若定的侧脸,心中感慨万千。他仿佛看到,一颗蒙尘的明珠,在经历风暴无情打磨后,正洗尽铅华,绽放出更加璀璨夺目的光芒。
当沈家绣坊时隔多日,终于重新打开大门,挂出“限量发售‘星河锦’”的招牌时,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各家仆从几乎挤破了门槛。二十匹锦缎,不到一个时辰便被抢购一空。带来的银钱,不仅彻底解决了沈家近期的财务困境,更带来了数倍于以往的利润。
沈家绣坊内,伙计们忙着清点银钱,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工坊里,工匠们在沈凝的指导下,开始尝试将类似的工艺运用到其他颜色的织物上,探索着更多的可能。
沈凝站在二楼的账房窗前,看着楼下熙攘过后逐渐恢复平静的街道,目光沉静。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沈家的路还很长,而她,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