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锦的成功,像一道划破沈家阴霾的亮光,不仅带来了实实在在的银钱,更重新点燃了沈府上下的信心。绣坊的伙计们走路带风,工坊里的工匠们干劲十足,连带着府里的仆役,脸上也多了几分扬眉吐气的神色。
沈万山看着账面上迅速回笼、甚至远超从前的资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看向女儿的目光里,欣慰与倚重交织。他渐渐将更多铺面的事务交由沈凝决断,自己则更多地去应对外界那些重新变得热络起来的交际与探询。
沈凝并未被初期的成功冲昏头脑。她深知,一款新奇的织物带来的热度终会消退,沈家若想真正立足,不能只靠“星河锦”一招鲜。她将大部分利润投入工坊,一方面让工匠们继续深入研究染织技艺,尝试在不同底色、不同质地的布料上复现或改良“流光”效果;另一方面,则开始着手梳理沈家名下其他产业的账目与经营状况。
她整日埋首于账册与工坊之间,素净的衣裙上偶尔会沾染上墨迹或染料的颜色,指尖也因为频繁翻阅纸张而略显粗糙。但她乐在其中,那双沉静的眼眸在审视各项数据时,闪烁着锐利而专注的光芒。她发现沈家过往的经营虽稳妥,却过于保守,在许多新兴的行当上涉足不深,错失了不少机会。
就在沈凝着手规划沈家未来生意蓝图之时,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这日午后,沈凝正在书房核对一批新到的丝线账目,管家沈福面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小姐,外面有些……不太好的风声。”
沈凝从账册中抬起头,神色平静:“福伯,慢慢说,什么风声?”
沈福压低声音:“老奴今日去市集采买,听到几家相熟的布料行掌柜在私下议论,说……说咱们沈家的‘星河锦’,并非什么新奇工艺,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恰好撞上了染缸出错,才偶然得之,根本没法子复现第二次。还说……咱们沈家如今是打肿脸充胖子,靠着那点存货硬撑门面,其实内里早就空了。”
沈凝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轻轻将笔搁在砚台上,脸上看不出喜怒:“可知这话最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老奴暗中打听,几个掌柜都语焉不详,只说是听旁人说起。但老奴觉得,这话头……似乎隐隐指向城西的‘苏记绸缎庄’。”沈福语气带着担忧,“苏记这两年势头很猛,东家苏明远与林家……似乎有些拐着弯的亲戚关系。”
苏记绸缎庄。林家的亲戚。
沈凝眸光微冷。这倒是巧了。
“还有,”沈福补充道,“老奴回来时,注意到铺子附近多了几个生面孔,不像买东西的,倒像是……盯梢的。”
谣言中伤,暗中窥探。
沈凝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着冷意。她料到星河锦的出现会引来觊觎和嫉妒,却没想到对方的动作如此之快,手段也如此下作。这不仅仅是商业竞争,更带着明显的恶意,像是要将沈家刚刚抬起的头,再次狠狠摁下去。
“福伯,不必惊慌。”沈凝声音沉稳,“谣言止于智者,更止于事实。我们工坊如今日夜赶工,新的‘流光’系列不久便可面世,届时谣言不攻自破。”
她沉吟片刻,继续吩咐:“至于那些盯梢的,不必理会,日常经营照旧,但要嘱咐伙计们多留个心眼,注意有无生人打探工坊和染织技法。另外,去查查苏记近半年的进货渠道、主要客源,以及他们与官府哪些人往来密切。”
“是,小姐。”沈福见沈凝如此镇定,心中稍安,连忙应声下去安排。
书房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窗外隐隐传来的市井喧嚣。
沈凝站起身,走到窗边。春日暖阳正好,楼下街道人来人往,一派繁华景象。然而在这繁华之下,无形的较量已然开始。对方利用谣言,是想动摇沈家刚刚建立的客户信心,打击沈家的声誉。
她轻轻摩挲着窗棂。商业上的竞争,她并不畏惧,甚至有几分跃跃欲试。但若对方借助官府的势力,或者动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看来,仅仅在生意场上稳扎稳打还不够。沈家需要更牢固的根基,需要能够震慑宵小的倚仗。这倚仗,或许不仅仅是财富。
她转身回到书案前,目光落在刚刚正在核对的丝线账目上,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而坚定。
眼前的危机需要应对,未来的道路更需要筹谋。苏记的挑衅,不过是给她提了个醒——前路绝非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