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起，心意藏

新玉簪插在发间，温润的触感总让苏清欢想起萧彻离去时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她将安神汤药的方子抄了一份，托赵武转交，反复叮嘱需用温火慢煎，睡前服用。赵武接过方子时，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多嘴：“苏姑娘，将军这几日虽忙，却总在案头放着您上次给的那支旧玉簪。”

苏清欢心头一跳，脸上泛起热意，低头摆弄着药碾子，轻声道：“不过是支寻常玉簪罢了。”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像揣了颗蜜枣，甜丝丝的。

几日后，长安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北境战事。蛮族铁骑突破了三处关隘，边军节节败退的消息传来，人心惶惶。镇北将军府外车水马龙，朝臣们往来不绝，皆是商议军情之事。

苏清欢在医馆里听着病人闲聊，手里的药秤几次险些拿不稳。她知道，萧彻怕是要出征了。

果然，傍晚时分，萧彻来了。他穿着一身银甲，未及卸甲便直奔医馆，甲胄上的寒气与硝烟味扑面而来，与往日的沉静截然不同。

“清欢。”他第一次这样叫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苏清欢心头一颤，放下药箱迎上去：“将军……”

“我明日出征。”萧彻看着她，眸色深沉如夜，“北境告急，我必须去。”

“我知道。”苏清欢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将军是国之柱石，守土卫疆是分内之事。”

她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包袱，递给他：“这里面是我配的金疮药和止血散，还有预防时疫的药丸，军中条件苦，您务必带在身边。”

萧彻接过包袱，入手沉甸甸的，仿佛装着比药材更重的东西。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等我回来。”

“嗯。”苏清欢用力点头，怕再多说一个字，眼泪就会掉下来，“我等您。”

萧彻深深看了她一眼，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里，然后转身大步离去。银甲的光芒消失在巷口，只留下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硝烟味，和苏清欢攥得发白的指尖。

第二日清晨，出征的号角响彻长安城。苏清欢没有去送行，只是站在医馆的屋檐下，望着北方的方向，手里紧紧捏着那支新玉簪。她知道，此去凶险，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可她更相信，那个如松般挺拔的男人，一定会平安归来。

萧彻走后，长安的日子似乎慢了下来。苏清欢每日照旧在医馆忙碌，只是案头多了一幅北境地图，空闲时便会对着地图发呆，猜测着他此刻在何处，是否安好。

偶尔会有从前线回来的伤兵，她总会格外用心地诊治，趁机打听前线的消息。听到“萧将军用兵如神，大败蛮族”时，她会偷偷开心一整天；听到“战事胶着，伤亡惨重”时，便会彻夜难眠。

这日，一个重伤的亲兵被抬回医馆，胸口插着一支断箭，气息奄奄。苏清欢认出他是萧彻身边的亲卫，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将军……将军怎么样？”她一边施针一边急声问。

亲兵咳着血，艰难地说：“将军……无恙……属下……属下是为护将军……才中箭……”

苏清欢松了口气，手下的动作却更稳了。她花了三个时辰，才将亲兵从鬼门关拉回来。看着亲兵沉沉睡去，她累得瘫坐在地上，额角的汗滴落在手背上，冰凉一片。

夜里，她做了个梦，梦见萧彻浑身是血地倒在战场上，她拼命跑过去，却怎么也抓不住他的手。惊醒时，冷汗湿透了衣衫，发间的玉簪硌得头皮生疼。

她起身走到案前，铺开信纸，想写些什么，笔尖悬了许久，却只写下“平安”二字。她不知道这封信能否送到他手上，只能将所有的牵挂与担忧，都融进这两个字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深冬。长安落了第一场雪，天地间一片苍茫。前线传来捷报，蛮族大败，遣使求和，镇北将军不日将班师回朝。

消息传来时，苏清欢正在给一个孩童诊脉，闻言手一抖，银针险些扎偏。她抬起头，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眼眶瞬间红了。

他要回来了。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将医馆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备下他常用的药膏，甚至翻出一件新做的棉袍——是她趁着空闲时，跟着隔壁的王婶学做的，针脚虽不算细密，却缝进了无数个日夜的牵挂。

她每日都站在医馆门口，望着街道尽头，盼着那队熟悉的玄甲骑兵出现。雪停了又下，日子在期盼中缓缓流淌，直到正月十五那天，街上响起震天的欢呼声。

“将军回来了！镇北将军回来了！”

苏清欢的心猛地一跳，拨开人群朝街口跑去。只见一队玄甲骑兵簇拥着一个身影，缓缓走来。马上的人穿着银甲，虽风尘仆仆，却依旧挺拔如松，正是萧彻。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四目相对，跨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战火烽烟，所有的思念与担忧，都在这一眼中交汇。

萧彻翻身下马，不顾周围的欢呼与簇拥，径直朝她走来。银甲上的雪花在他走近时，轻轻落在她的发间。

“我回来了。”他开口，声音带着久战的沙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欢迎回来。”苏清欢笑着，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伸出手，笨拙地替她拭去脸颊的泪水，指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温暖而坚定。

“清欢，”他看着她，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温柔，“我兑现承诺了。”

街两旁的灯笼亮了起来，映着漫天飞雪，也映着两人相视而笑的脸庞。这个冬天，似乎因为他的归来，变得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