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班师回朝,长安城的年味因这捷报添了几分热闹。庆功宴接连几日,他却总在宴席过半便悄然离席,策马穿过喧闹的街市,停在“回春堂”巷口。
医馆的灯总亮到很晚。他隔着街望着那扇窗,能看见苏清欢伏案抄药方的身影,偶尔她会抬手揉一揉肩膀,发间的玉兰玉簪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不进去打扰,只是静静站一会儿,听着里面传来的药碾转动声,心里便觉得踏实。
这日,他刚走到巷口,就见苏清欢背着药箱从医馆出来,手里提着个食盒,似乎要出门。
“要去哪?”他勒住马,开口问道。
苏清欢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他,脸上漾开笑意:“城西的李奶奶染了风寒,我去看看。将军刚从宫里回来?”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墨色锦袍上绣着银色麒麟纹,少了甲胄的凛冽,多了几分文官的沉稳。
“嗯。”萧彻翻身下马,“我与你同去。”
“不用不用,”苏清欢摆手,“将军刚回来,该歇歇才是。”
“无妨,正好顺道。”他语气平淡,却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食盒,“里面是什么?”
“给李奶奶熬的姜枣汤,驱寒的。”
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拉长了彼此的影子。偶尔有晚归的行人经过,见了萧彻都恭敬行礼,他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落在身旁的苏清欢身上。
“前线的日子,很苦吧?”苏清欢轻声问,想起那些重伤的士兵,心里隐隐作痛。
“习惯了。”萧彻道,“只是……时常会想起你配的药香。”
苏清欢脚步一顿,抬头看他。他侧脸的线条在月光下格外清晰,眼神真诚,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她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到了李奶奶家,苏清欢仔细为老人诊脉、喂药,萧彻便在一旁静静看着,偶尔帮着递块布巾,或是添些炭火,动作生疏却认真。待安顿好老人,出来时已近亥时。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却不觉得尴尬。走到医馆门口,苏清欢接过食盒,轻声道:“将军早些回去休息吧。”
萧彻看着她,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她:“这个,给你。”
布包打开,里面是块玉佩,雕着一只展翅的雄鹰,玉质虽不及那支玉簪温润,却透着股英气。
“这是……”
“北境的暖玉,据说能驱邪避灾。”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清欢,我知你行医救人,常出入病患之家,带着它,我安心些。”
苏清欢捏着玉佩,掌心传来玉石的微凉,心里却滚烫。她能听出他话里的关切,那不是将军对百姓的体恤,而是一个男人对心上人的牵挂。
“将军,”她鼓起勇气抬头,“您……为何对我这般好?”
萧彻沉默片刻,月光落在他眼底,漾起细碎的光。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因常年制药而带着薄茧,却格外温暖。
“第一次在巷口见你,你对着我的马队直言不讳,眼里的光比长安的日头还亮。”他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后来在军营,见你为士兵疗伤时专注的样子,便觉得……这世间竟有这样干净又坚韧的姑娘。”
“去南边找你的时候,看到你在疫区奔波,明明自己也累得站不稳,却还笑着安慰别人……”他顿了顿,握紧了她的手,“清欢,我戎马半生,见过刀光剑影,见过生死离别,从没想过会对谁动心。可遇见你,我才知道,原来心可以这样跳,原来牵挂一个人,是这样的滋味。”
苏清欢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她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只是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如星辰般耀眼的男人,会将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将军……”她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萧彻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动作温柔得不像个杀伐果断的将军。
“清欢,我知道你或许还没准备好,”他看着她,眼神坚定,“但我萧彻在此立誓,此生定护你周全,不让你受半分委屈。你……可愿给我这个机会?”
巷口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光影落在两人脸上,明明灭灭。苏清欢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映着她的身影,也映着满满的诚意。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我愿意。”
萧彻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了漫天星辰。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身上有淡淡的墨香和皮革的味道,混合成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清欢,”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有你这句话,我萧彻此生无憾。”
苏清欢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温暖而踏实。她知道,从今往后,无论风雨,她都不再是一个人了。
巷口的月光温柔,灯火阑珊,映着相拥的两人,成了这个冬夜里最动人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