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驾到——!”
太监尖利的通传声,像一把冰锥刺破慈宁宫内悲恸的呜咽。
李荷欢跪在太后榻前,手里死死攥着那半枚染血的鸳鸯玉佩,
还没来得及从巨大的悲痛和惊愕中回过神,就感到一股冰冷的、带着实质杀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皇帝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骇人风暴的眼睛。
他的视线,如同淬了毒的箭,牢牢钉在她握着玉佩的手上,那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将她冻僵!
母后刚刚咽气,尸骨未寒,皇兄为何用这种眼神看她?
因为这玉佩?这玉佩到底意味着什么?!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过了悲伤,李荷欢的心脏骤停,血液倒流。
她下意识地想将玉佩藏起来,但已经晚了。
皇帝一步步走近,步伐沉重,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宫人们吓得伏地不起,连哭声都戛然而止。
“皇……皇兄……”李荷欢声音颤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皇帝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榻前,看着太后安详却带着一丝不甘的遗容,沉默了片刻,眼神复杂难辨。
然后,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到李荷欢身上,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皇妹手中所握,是何物?”
来了!最致命的质问来了!
李荷欢头皮发麻,大脑疯狂运转。
说实话?说这是母后临终塞给她的?
可母后为何给她这个?这玉佩代表什么?
她一无所知!万一这玉佩牵扯到某些她不知道的、足以致命的宫廷秘辛,她岂不是自寻死路?
撒谎?编个理由?可众目睽睽之下,母后刚塞给她,她如何能圆谎?
电光石火间,李荷欢把心一横!只能赌一把!
赌皇帝对太后的感情,赌他不敢在母后灵前立刻发作!
她眼中瞬间涌出更多泪水,不是伪装,而是真实的恐惧和悲伤交织。
她举起那半枚玉佩,泣不成声:
“皇兄……这是……这是母后……母后最后留给臣妹的……念想……
母后她……她握着另半枚……臣妹……臣妹不知这是何意啊……母后!
您怎么就舍得抛下臣妹了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将失去母亲的悲痛和面对兄长质问的委屈演绎得淋漓尽致,
巧妙地将问题推给了已逝的太后,并暗示自己完全不明就里。
皇帝死死盯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心脏,看看里面到底是真是假。 殿内死一般寂静,只有李荷欢压抑的哭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良久,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但杀意似乎收敛了些许:
“既是母后遗物,皇妹便好生收着吧。
母后仙逝,举国同悲,皇妹还需节哀,保重凤体。”
他没有再追问,但李荷欢丝毫不敢放松。
她分明感觉到,那暂时的平静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皇帝绝对起了疑心!
这玉佩,一定是关键!
她连忙叩首:“谢……谢皇兄……臣妹……臣妹明白”
声音哽咽,一副柔弱无助、完全沉浸在丧母之痛中的模样。
皇帝不再看她,转身对宫人下令,安排太后丧仪,语气沉痛却条理清晰,尽显帝王威仪。
但李荷欢却敏锐地注意到,他身边那个一直低眉顺眼的大太监刘福,
在皇帝转身的刹那,目光极快地、阴冷地扫过她手中的玉佩,
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诡异的弧度。
刘福!赵晚晴临别前嘶喊出的名字!
“他才是真正的‘主人’!”
李荷欢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果然是他!皇帝或许只是怀疑,但这个刘福,一定知道这玉佩的来历和意义!
他那个眼神,充满了算计和恶毒!
太后丧仪按照最高规格操办,举国哀悼。
李荷欢作为“嫡亲”女儿,自然要守灵哭丧。
她穿着沉重的孝服,跪在冰冷的灵柩前,眼泪流了干,干了又流,
一半是真为太后的逝去而悲伤(毕竟太后是真心待她),另一半则是为自己岌岌可危的处境而恐惧。
她偷偷观察着皇帝和刘福。
皇帝虽然悲痛,但更多是一种深沉的、难以捉摸的凝重。
而刘福,则像一条隐藏在阴影里的毒蛇,看似恭敬,实则眼神闪烁,
不时与某些前来吊唁的宗室大臣有极短暂的、意味深长的眼神交流。
尤其是端亲王前来吊唁时,与刘福之间那瞬间的交汇,虽然隐蔽,却被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李荷欢捕捉到了!
那绝对是一种默契的、带着阴谋的眼神!
他们是一伙的!端亲王和刘福,果然勾结在一起!
太后的死,恐怕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守灵的第二夜,李荷欢身心俱疲,回到临时安置的偏殿休息。
她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灯下,再次拿出那半枚染血的玉佩,在灯下仔细端详。
玉佩质地温润,凤纹雕刻精细,那暗红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触目惊心。
母后为什么临终前要塞给她这个?
这玉佩到底有什么秘密?和铜盒里的惊天秘闻有关吗?
她尝试着摩挲玉佩的每一个角落,突然,指尖在玉佩边缘一处极其细微的缝隙处,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那似乎……不是裂缝,而是一个巧妙的机关?!
她的心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用指甲试探着抠动那缝隙。
只听极轻微的一声“咔”,玉佩竟然从侧面打开了一个薄如蝉翼的夹层!
夹层里面,没有想象中的密信或地图,只有一张卷得极细的、泛黄的纸条!
李荷欢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颤抖着取出纸条,缓缓展开。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字迹娟秀而熟悉,
正是太后的笔迹!内容却让她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欢儿(这是太后私下对她的昵称),若见此言,母后已遭不测。
玉佩乃信物,另半枚在他处。
铜盒所藏,关乎社稷存亡,亦关乎你身世真相。
刘福是鬼,端王是刀,皇帝或非你兄。
万事小心,去寻刘明宇,他可信,母后绝笔。”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却如同海啸,将李荷欢彻底淹没!
铜盒关乎社稷存亡和她身世真相!
刘福是鬼,端王是刀!皇帝或非你兄!
这意思是皇帝可能不是她的亲哥哥!那她是谁!太后让她去找刘明宇!刘明宇可信!
这太震撼了!太可怕了!太后竟然留下了这样的遗言!
她早就知道自己会遭不测!
她早就知道刘福和端亲王的阴谋!
她甚至怀疑皇帝的身世!
那自己呢?自己这个“替身”的身世,又是什么!铜盒里到底藏着什么?
李荷欢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她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冒充公主的生死游戏,没想到竟然卷入了一个如此深不可测、关乎江山社稷和皇室血脉的惊天漩涡之中!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嗓音的争执声!
“让开!咱家奉陛下口谕,有要事需即刻禀报镇国长公主!”
是刘福那尖细阴冷的声音!
“刘公公,公主殿下刚刚歇下,凤体哀恸过度,能否明日”
是她的心腹宫女在阻拦。
“放肆!陛下旨意,岂容耽搁!滚开!”
脚步声逼近殿门!
李荷欢魂飞魄散!刘福来了!
在这个关键时刻!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手忙脚乱地将纸条塞回玉佩夹层,合拢机关,将玉佩死死攥在手心,刚站起身,殿门就“哐当”一声被推开了!
刘福带着两个小太监,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那双三角眼里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公主殿下,陛下有请,移步偏殿一叙。
关于太后娘娘的一些身后之事,需要殿下前去确认一下。”
确认身后之事?李荷欢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在这个时候找她?还是刘福假传圣旨?
他要确认什么?难道是发现了玉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