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毕业季的燥热，吹进高三（1）班的教室。黑板上的倒计时牌只剩下最后三天，红色的数字被阳光晒得有些刺眼。许可欣把最后一本复习资料塞进书包，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是夹在里面的一张照片。
她抽出来看，是去年春游时拍的。照片里的她站在一片郁金香花田里，笑得眼睛眯成了缝，身后的桃花瓣落在发梢，像沾了点春天的粉。这张照片，她后来设置成了手机壁纸。
“许可欣，走了！”林薇薇背着书包在门口喊她，“最后一次班会，别迟到了。”
“来了。”她把照片夹回语文课本里，快步跟上去。
班会的主题是“致青春”。班主任播放着从高一拍到现在的照片，屏幕上闪过一张张青涩的脸，有运动会上奋力奔跑的身影，有元旦晚会上五音不全的合唱，还有某次停电时，大家举着手机闪光灯聊天的样子。
当镜头扫到篮球赛的画面时，许可欣的目光顿了顿。
屏幕上的赵鹏程穿着蓝色球服，正高高跃起准备扣篮，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周围的同学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有人笑着说“赵鹏程当年真是帅炸了”。
许可欣的心里很平静，像看一张与自己无关的旧照片。她想起前几天刷到的朋友圈，赵鹏程发了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照片，是南方的一所重点大学，篮球特招。下面有很多祝福的评论，他回了句“谢谢大家，未来继续加油”。
她也点了个赞，没有多余的话。
班会最后，每个人要在许愿瓶里放一张纸条，写下对未来的期许。许可欣拿起笔，想了想，写下：“愿前路明亮，各自精彩。”
她把纸条折成小小的方块，放进玻璃瓶时，指尖碰到了旁边一张写着“祝赵鹏程前程似锦”的纸条，字迹娟秀，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写的。以前她或许会在意，现在却只觉得，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和过去告别。
散会后，同学们在教室里互相签名，喧闹声差点掀翻屋顶。许可欣的校服后背被签满了名字，林薇薇还在她的衣角画了个丑丑的笑脸。
“以后要常联系啊！”林薇薇抱着她，眼睛红红的。
“肯定的。”许可欣拍了拍她的背，心里也有些发酸。
走出教学楼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金红色。许可欣回头望了一眼，教室的窗户亮着灯，里面的人影晃动，像一幅热闹的剪影。她忽然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傍晚，她第一次在这个教室见到赵鹏程，他穿着白衬衫，站在讲台上，说“大家好，我叫赵鹏程”。
时间好像被拉得很长，又好像只是一瞬间。
她沿着操场慢慢走，看最后一批留在学校的男生打着篮球，汗水浸湿了他们的球衣，笑声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她走到看台下那个熟悉的缝隙前，想了想，还是伸手摸了摸——里面空荡荡的，去年冬天扔掉的篮球服，早就被清洁工收走了。
也好。
路过校门口的报刊亭时，老板娘笑着喊住她：“同学，毕业啦？要不要买本纪念册？”
许可欣摇了摇头，却买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和记忆里的味道好像没什么不同，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她走到公交站台，等车的时候，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是赵鹏程所在的城市。
许可欣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许可欣吗？”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点信号不稳的电流声。
“嗯，是我。”她的心跳稍微快了点，却很平静。
“我看到你朋友圈了，”赵鹏程的声音顿了顿，“恭喜你，考上了想去的大学。”
许可欣愣了愣，才想起自己昨天发了录取通知书的照片，是本地的一所师范大学。“谢谢，”她笑了笑，“你的录取通知书我也看到了，很厉害。”
“还行吧，”他好像笑了笑，“就是……有点远。”
“南方挺好的，暖和。”
“嗯……”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许可欣，以前……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总来看我打球，还有……”他没说下去，只轻轻说了句，“祝你以后一切都好。”
“你也是。”
挂了电话，公交车刚好到站。许可欣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窗外的风景缓缓后退，教学楼、操场、报刊亭……都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嘴里的奶糖慢慢化完了，只剩下淡淡的甜味。许可欣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真的要结束了。
结束的不只是高中生涯，还有那场藏在篮球服里、笔记本里、奶糖纸里的暗恋。
就像星星会离开夜空，故事也总会有结局。但没关系，因为结束之后，总会有新的开始。
车到站时，晚霞正烧得热烈，像极了很多年前，赵鹏程离开那天的天空。许可欣走下车，抬头看了看天，然后背着书包，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
她的脚步很轻，却很坚定。
因为她知道，前方有新的风景，新的故事，还有属于她自己的，明亮的未来。
那个关于“星星”的故事，到此为止了。
但她的人生，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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