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那年的夏天，许可欣收到了高中同学聚会的邀请函。发起人是班长，消息发在沉寂已久的班级群里，下面跟着一串“到”的回复，其中也包括赵鹏程。
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悬着，最终还是回了个“好”。
聚会定在以前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许可欣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大半的人，喧闹声像潮水般涌来。她刚进门，就被林薇薇一把拉了过去：“欣欣，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了！”
周围响起一阵熟稔的招呼声，有人喊她“学霸”，有人说起当年她总爱躲在图书角看书的样子。许可欣笑着一一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人群里扫了一圈。
然后，她看见了赵鹏程。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比起大学时的照片，他褪去了最后一点青涩，轮廓更硬朗了些，笑起来时，眼角有了浅浅的纹路，却依旧带着那股让人安心的少年气。
仿佛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不约而同地笑了。
没有想象中的局促，只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坦然。
“许可欣。”他先开口，声音比以前低沉了些。
“赵鹏程。”她走过去，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
“听说你留校当老师了？”他给她倒了杯茶，动作自然。
“嗯，教现代汉语。”许可欣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你呢？进了省队？”
“嗯，打了两年，刚退役。”他笑了笑，语气轻松，“现在在做青少年篮球培训，也算没离开老本行。”
“挺好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各自的工作，说身边的朋友，说这些年的变化。那些曾经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沉默和试探，仿佛都被时间悄悄抚平了，只剩下老友般的熟稔。
席间，有人起哄让赵鹏程讲讲当年打球的趣事，他笑着说起那次决赛时的绝杀球，说“当时脑子里就想着，一定要赢”。
许可欣坐在旁边听着，忽然想起那天他冲她笑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小虎牙上，亮得晃眼。她低头喝了口茶，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原来，有些画面，不管过了多久，还是会清晰得像昨天。
聚会快结束时，外面下起了小雨。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告别，赵鹏程撑着伞送许可欣到公交站台。
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路灯的光透过雨幕，在地上投下两个交叠的影子。
“没想到你会留校。”赵鹏程忽然说。
“没想到你会做教练。”许可欣回。
两人都笑了。
“其实，”赵鹏程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当年离开的时候，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许可欣的心跳漏了一拍，却平静地看着他：“什么话？”
“我画在笔记本上的那个小人，”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是故意画的。我那时候……挺注意你的。”
雨还在下，空气里带着湿润的青草香。许可欣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忽然觉得，那些藏了很久的心事，好像终于有了一个温柔的回响。
她笑了笑：“我知道。”
赵鹏程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眼里的释然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干净又明亮。
公交车来了，许可欣走上台阶，回头对他挥了挥手：“再见，赵鹏程。”
“再见，许可欣。”他站在雨里，也朝她挥手，伞沿的水珠滴落在他的肩膀上，“路上小心。”
公交车缓缓开动，许可欣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那个撑着伞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雨幕里。
她没有觉得遗憾，也没有觉得惋惜。
有些话，即使隔了很多年才说出口，即使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也依然有它的意义。它不是为了改变什么，而是为了给那段兵荒马乱的青春，画上一个温柔的句号。
就像那颗曾经照亮过她世界的星星，即使后来走向了不同的轨道，也依然在各自的天空里，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光。
雨停的时候，公交车到站了。许可欣走下车，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香。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从云里钻了出来，亮得很温柔。
属于她的故事，还在继续。那些关于暗恋的酸甜，关于告别的不舍，关于重逢的坦然，都成了她人生里，最珍贵的注脚。
而那个曾经让她辗转反侧的名字，赵鹏程，最终和那些夏天的风、篮球场上的呐喊、皱巴巴的奶糖纸一起，被好好地收藏在了心底，成为了一段温暖的回忆。
再也不会让她流泪，只会让她在某个想起的瞬间，微微一笑。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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