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的冬雪来得急,一夜就把校场盖得白茫一片,踩上去咯吱响,像踩碎了红线话本里没画完的冰景。烧东瓜披着盔甲站在高台上时,呵出的白气裹着霜,手里的长枪柄被冻得发僵——枪上的红绳是张文静新补的,比之前更厚实,说是“冬天冻手,多缠两层暖和”。
台下的兵马分成三列:无面人兄弟们戴着轻便的铁面具,手里握着褚清泉留下的长刀,刀身映着雪光;河东八骏的骑兵勒着马,马蹄上裹着防滑的麻布,马鬃上系的红绳在雪里格外显眼;朝廷的禁军穿着统一的甲胄,动作虽整齐,眼神里却少了点狠劲——他们没见过契丹人屠村的模样,没尝过失去家的滋味。
“出枪要快,别等契丹人的刀到了跟前才躲!”伊刀的吼声穿透雪雾,他正带着禁军练枪法,手里的长刀劈在雪堆里,溅起的雪沫落在甲胄上,“你们护的是自己的家,不是只为了拿朝廷的饷!”
烧东瓜走下台,看见个年轻的禁军士兵正对着雪堆发呆,手里的枪杆歪着。他走过去,拍了拍士兵的肩:“怕了?”
士兵低下头,雪落在头盔上:“俺娘在涿州,去年被契丹人掳走了,俺……俺怕打不过,救不回她。”
烧东瓜掏出怀里的糖罐,倒出最后一颗糖,递给士兵:“这是俺朋友留的,她说‘怕的时候吃颗糖,就有劲儿了’。”他指了指远处的钟楼,雪覆盖的钟楼顶像个白馒头,“等打赢了,你就能去涿州找你娘,带着她来开封,看钟楼,吃糖。”
士兵接过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眼睛亮了亮:“将军,俺不怕了!俺要跟着你,把契丹人赶出去!”
正说着,程新月从校场东侧跑过来,手里拿着张染血的字条,是从契丹侦察兵身上搜出来的:“耶律烈的残部躲在河西的黑松林,想在我们北伐时偷袭粮仓!”
烧东瓜握紧长枪,心里盘算着——不见山的粮仓是北伐的根基,绝不能丢。他回头看了眼校场,士兵们已经练得热火朝天,伊刀正带着无面人演示落石机关的用法,寒香寻在清点粮草,每个人都在为北伐拼劲全力。
“我带二十个无面人去黑松林。”烧东瓜把糖罐交给张文静,“帮我看好它,等我回来,还得用它装新糖。”
张文静点头,把糖罐塞进怀里:“小心点,契丹人狡猾,别中了埋伏。”
烧东瓜带着人往河西走时,雪下得更大了,把路盖得看不清。他想起红线去年在河西探路时,也是这样的雪天,她回来时冻得鼻尖通红,却笑着说“找到条近路,能省半天脚程”。他顺着红线说的近路走,果然快了许多,黑松林的轮廓很快出现在眼前,林子里飘着炊烟,是契丹人在煮东西。
“先摸进去,把他们的马绳砍了。”烧东瓜压低声音,无面人们立刻散开,像影子一样钻进松林。他跟着一个戴布衣面具的无面人,摸到契丹人的马厩边,马厩里的马正低头吃干草,没察觉有人靠近。
烧东瓜掏出短刀,刚要砍马绳,忽然听见林子里传来孩子的哭声——是个契丹小孩,大概五六岁,正坐在雪地里哭,手里攥着块发霉的饼。他愣了愣,想起清河村被屠时,那些死去的孩子,心里忽然软了。
“别伤孩子。”烧东瓜对身边的无面人说,然后走过去,蹲在孩子面前,掏出怀里的醒神草——草还带着点温,是天涯客给的。他把草递给孩子:“别怕,俺们不杀你。”
孩子接过草,不哭了,睁着大眼睛看他,然后指了指林子深处:“爹……爹在里面,说要炸粮仓……”
烧东瓜心里一紧,赶紧带着人往林子深处跑。果然看见十几个契丹兵围着炸药,正要点火。“动手!”烧东瓜喊了一声,长枪直刺过去,刺穿了一个契丹兵的肩膀。无面人们也冲了上来,长刀挥舞,很快就把契丹兵制服了。
那个孩子的爹也在里面,被程新月的短刀抵着脖子,却还在喊:“你们赢不了!契丹的大军很快就到!”
烧东瓜走到他面前,指了指远处的不见山:“俺们护的是家,不是要杀谁。要是你们不抢俺们的地,不杀俺们的人,俺们也不想打。”他掏出糖罐,把最后一颗糖的糖纸递给孩子,“让他拿着,记着,糖是甜的,别总想着打仗。”
契丹兵愣住了,看着孩子手里的糖纸,忽然低下头,没再说话。
烧东瓜带着人往回走时,雪停了,太阳出来了,照在雪地上,亮得晃眼。他摸了摸怀里的糖罐,虽然空了,却好像还留着红线的温度。他知道,北伐的路还很长,还会有牺牲,但只要还有人记得家的模样,记得糖的甜味,就一定能把燕云收回来。